“原来如此,是后昭国那枚玉玺,替他重塑的道骨灵根。怪不得那小子,会收刘运为徒。这就有意思了,在大端境内留下如此之大的因果,等那婆娘恢复了大巫真身,我看你怎么化解这场杀劫。”
洛都城外的官道上,一年轻男子闭眼端坐于路边的凉亭之中,冷笑连连。
男子的装束很奇怪,白色的道袍外,套了一件黑纱斗篷。整张脸埋在漆黑的帽檐下,看不分明。
在他四周,还有七八位小道士在打坐休憩,个个身穿太极法袍,但无一人着斗篷。
轰隆!
突然,天上落下一道惊雷,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的闪电,砸在了凉亭之上。整个亭子的顶部,都被炸碎掀飞。
一时间,官道上飞沙走石,天幕也跟着暗了三分。
在亭子四周打坐的小道士们,纷纷被惊醒,利索的拿起桃木剑,掏出了八卦盘。
“这才刚入夜,怎么就有鬼怪现身了?”
“大家小心,袭击者未必是妖魔。能动用雷霆之力的,极有可能是强大炼气士。”
“难道……是那黑水国,九霄宗弟子搞的鬼?”
就在小道士们如临大敌,议论纷纷之际,独自盘坐在破碎凉亭中的斗篷男子,却惊骇地仰望着夜空。
他的目光,不可思议至极。
“九天应元,太乙雷罡!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地界炼气士,怎么可能修得雷神法相?那小子,那小子到底是谁?”
尽管斗篷男子没有开口说话,可他的面部表情,却狰狞无比。
“徐福师兄,师尊飞剑来信,说山门有难,唤我等速回。”
凉亭外,一名小道士匆匆跑上前来汇报。斗篷男子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条官道。
与此同时,已经远在洛都城百里开外的李旦,突然停在了一处村庄的入口。
回首打量夜空,远方天际残存着一缕雷霆之气,久久无法散尽。
那并非是自然形成的雷电,而是一种法天象地的神通,与李旦如今正在修炼的“太乙应元雷罡咒”有关。
他之所以在洛都城逗留这么久,是因为道行大增以后,推衍出了自身的一部分因果。
炼化后昭国的那枚开国玉玺,意味着需要承担后昭国延续八百年的劫数。而此劫,恰巧要应在徒弟刘运的身上。
本以为收拾掉九霄宗的那帮人,便能化解此间因果。可刚刚那天雷于百里之外的自动护主,说明有高人在窥视自己。
“奇怪,连我都看不清楚?此人,会是谁?”
李旦眉头微皱,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被人于暗中窥视,自己却并未提前发觉,无论怎么推衍都是件麻烦事。别说这小小的后昭国,哪怕放眼整个乾元地界,又有几人能在眼皮子底下,瞒过他李旦的洞察周天?
可他反复洞察了数次,依然毫无所获。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隐匿之术,极其厉害。
“走了?哼,无论你是谁,有何目的,我都接着。希望你,不要自讨苦吃。”
对方既然能被自己的虚天世界发现,并主动降下雷罚,说明修为一定在斩尸境以下。
如今的李旦,修行有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万一自己前脚刚离开后昭国,后脚就有人出手对付刘运,岂不是比吃屎还要恶心?
沉吟片刻,李旦伸手取下发簪,弹指飞出。只见一道红光蹿上云霄,又以极快的速度坠下洛都城。
做完这些,李旦才放心继续赶路。不过他并未着急返回落星湖老巢,而是选择绕道洪州府,在城里吃了顿饭。
吃饱喝足以后,李旦才带了两壶酒,御空离去。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处荒山,正是那废弃多年的苍云岗。
初见时的桃花源,如今的破败荒村。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
对于李旦来说,这是个既陌生,又不陌生的地方。十年间,他曾多次想要回来看看,却始终都不敢来。
“芩姑娘……算了,我想还是叫你诗怡吧。生前用不到的名字,死后也没能给你立块碑,实在是抱歉。”
站在杂草丛生的土丘旁,李旦缓缓倒下一整壶烈酒,随后怅然若失的躺在了干涸的泥地上。
江湖人,最爱酒,由其是烈酒。
因为烈酒最容易醉,醉了就能忘掉一切。
可惜他李旦,怎么喝都不会醉了。
以前有个姑娘,说他扭扭捏捏,不像个江湖人。
他原以为,那个要强的姑娘,能和所有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报得大仇,而后退隐江湖,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
可现实不是电视剧,姑娘也终究没能如愿。
好在姑娘的仇人很快得到了应有的恶报,只是那个不像江湖人的江湖人,十年过后,依旧思念。
“愁边动寒角,夜久意难平。江湖就是这样,生死由人,从不由己。”
耳畔,一道声音和风而来,无悲无喜。
李旦自然听得出是谁在说话,可他却懒得起身去寻觅。
“意难平么?倒真是如此。不过逝者已逝,你说再多也无用处。欧也,我只问你一句。当初,你为何不救她?”
“我只是个打铁的,拿什么救?又为何要救?欧阳闻都,这天下,人人都在江湖中,可并非人人都是江湖人。有多大能耐,才能做多大的事。我欧也,连这地牢都出不去,又何谈走这一遭江湖?”
“哼,既然都在江湖中,人人便都是江湖人。你欧也已在此处天下,又能避得开多少因果?剑就不还你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能以真面目示人。走了,别打搅芩姑娘睡觉。”
李旦说到这,纵身跃入云端,又如一道流星,坠下群山。
弹指间,他已回到了数百里之外的落星湖。
神炼境武夫的肉身,简直比钢铁还要坚固。
“王爷,他这是要离开此地了?”
“十年已过,入道斩尸,这速度比你我预计的更快,自然是该离开了。哼,世人都说他欧阳闻都天性薄凉。可在本王眼中,他比某位高高在上的老天爷,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