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声音渐行渐远,来而复去的杨掌柜,似乎早已准备好了那一声“叹息”。
总说自己不善推衍,观道诸天万界的“杨掌柜”,又何尝不想将这浩大宇宙看穿?
李旦并不知道,那个远去的红衣老头,究竟看到了什么,内心又在想些什么。但他明白,此战过后,自己已经还了与那糖葫芦小贩的约定。也了断了,与他周常圣的往日因果。
那么下一次,或许便是他欧阳闻都,持剑站在那玉琼宫上了。
很矛盾是么?
“唉,天地本就矛盾,诸事无常,总是违心,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许,我只能让那小家伙,吃饱饭,睡得着觉吧。”
转身望向不孤城的李旦,呢喃自语。
饼干已经在城头上睡着了,还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有趣的是,小熊崽子的手上,还死死抓着一串吃了大半的糖葫芦。
果子只剩下两个,估计是准备留着睡醒了吃。
其实自打认识饼干以来,李旦多次想把这头总是带来“霉运”的倒霉熊扔了。
放归山林也好,转手卖人也罢,总之最好别再见面。
可不知怎么搞的,这一人一熊在一块儿,一晃已经十年了。
好在饼干没闯出什么大祸来,许许多多的不幸,最终也都成了福缘。
如果这是结局,不正好验证了那具诸事无常么?
“只可惜,这还不是结局啊。”
李旦摇头笑笑,背对着城门坐了下来。
与杨掌柜一战,看似随意,实则已经手段尽出,法力耗尽了。
别看大战只持续了短短片刻,也就那么两三招的事情。实际上,李旦不光要和杨掌柜斗法,还得动用虚天世界罩住整个不孤城,以防万一。
也就是说,对于城中的百姓而言,今晚的大德京师,并无两样,一片祥和。
当然,这也是普通人的福分。
至于李旦,辛苦修复了十年之久的披星月,再度破损,几乎无用。本体的第一元神,亦受到了不小的剑煞反噬。
当务之急,便是借助玉琼宫中的龙脉灵气,恢复法力。
对于寻常炼气士,就算有元神境修为,都无法调动被阵法锁住的龙脉之力。不过李旦如今已入道斩尸,虚天世界之下的玉琼宫,多少还是有些破绽的。
就在李旦入定运转大周天后不久,城头之上跳下了一连串黑影。
共计九人,为首的隐约身冒白光,竟能踏空而行。
九人落地,悄无声息,瞬间便将李旦围了个严严实实。
睁眼瞧去,来人皆披黑甲,戴面罩,身材高大,几乎听不见任何呼吸声。
尤其是那为首之人,身高足有九尺,背负长刀,双拳似锤。
“武夫玄窍,领镇国大将军衔?”
李旦笑笑,便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为首之人见此,眉头一挑,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只见足有九九八十一道白光,自其体内涌出,冲天而去。
“吾,统领京畿十二卫,有先斩后奏生杀之权。阁下偷盗不孤城龙脉之力,已犯天威,请即刻远离京畿。”
“否则呢?”
“汝不从,按弑君罪论处!”
“有意思,谁派你们来的?太子爷?还是内阁的那帮老臣?”
“吾等只尊皇帝命,阁下修行有成,就不要在此地招摇了。再说一遍,离去,否则刀兵无眼!”
嗖嗖嗖……
一刹那,所有人的手中都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速度之快,动作之齐整,令人咋舌。
“既然不是太子下的命令,那就劳烦诸位从哪来,回哪去。如果日后要跟周常圣说起此事,就说我欧阳闻都终有一天,会来取他狗命。话说完了,滚吧!”
声音落罢,李旦重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大藏剑意流转。一挥袖,狂沙卷地,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半步,包括那为首之人。
“你说什么,你是欧阳闻都?”
男人以肘掩面,瞬间乱了心神。
欧阳闻都四个字,非同小可,是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
然而还未等他得到答复,又是一阵狂风袭来,其中夹杂着锋芒的剑气,不得不令他运转拳罡护体。
反观其余八人,早已被掀飞至数里开外了。
男人又惊又怒,一脚踏入地底深处的同时,周身白光万丈,一刀劈开了袭来的风沙。
终究是玄窍境武夫,肩负保卫京畿之重任,岂能不战而逃?
“吾皇为天命所生,岂是你能杀的?欧阳闻都,看在十年前你出手对付过修罗王的情面上,这话就当你没说过。走吧,再不走,休怪我大德王朝无礼!”
轰!
一声惊雷,磨盘大小的电光从天降下,砸在了男人的头顶。厚重的护体拳罡瞬间消散,男人被撞入地底深处,一身甲胄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远处八人各遭雷击,身形还未冲至一半,就纷纷化作了灰烬,风一吹,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杀人如吹灯!
“欧阳闻都,你好歹是位道教天师,如此行径,不觉得太放肆了吗?”
长啸声中,被打入地底深坑的玄窍境武夫,猛然冲天而起,一手握拳,一手握刀,死死俯瞰着地上的道人。
在其背后,一轮八卦之象若影若现,正迅速地调动着玉琼宫中的龙脉之力。
“皇天昊命,赐吾神通,诛魔斩,杀!”
不由分说,男人双手持刀,脚踩八卦,大喝间,挥刀朝地面斩下。长达数十丈的刀身,尚未落地,便让城门前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李旦抬头望去,男人的身上,出现了大量诡异符文,仿佛是由某种力量,重新凝聚成了一副甲胄。
“死了八个兄弟,还执迷不悟?回去吧,留着狗命替我传话。”
刀光临近,李旦一指点出,虚空如镜面般破碎。下一秒,城门碎为两半,震得城头上的饼干摇摇晃晃,差点就吓尿了。
“这,怎么可能!”
男人脸色狂变,却依然站着不走。李旦摇头,骂了句“蝼蚁一般的莽夫”,只见有道金光自东边而来,瞬间穿透了男人的肉身。
一剑入地,大半个不孤城地坼天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