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小贩就站在李旦身旁,脚踏虚空,怪笑着示意他往下界看。
大风镇内,小熊饼干依然蹲在原地,用爪子死死捂住双眼。
只要俺看不见你们,你们也就看不着俺。
似乎是背着两把冥剑的关系,尽管周围到处都是那些可怕的鬼影,却没有一头怪物上前攻击它。
果然是傻熊有傻福!
李旦皱了皱眉,掐指一算,正如少年所说,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三夜了。
放开神念洞察周天,不光是脚下的大风镇,方圆千里境内,到处都是凶煞的恶鬼妖魔。
这些东西只要一遇见生灵,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通通咬死,并将血肉吞噬殆尽。
足有五六千人口的大风镇,在一瞬间,没了生机。
“前辈当年,是否也像它们一样,用相同的方式,屠了那座城?”
李旦紧了紧手中的大藏剑,面色阴沉如水。
他的确可以不插手这场劫数,可他还是不忍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百姓,死于这场劫数。
就因为某个存在的一个念头,苍生死绝,合乎天道吗?
“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我也忘了当年是怎么做的,应该……差不多吧?”
糖葫芦小贩转过头,咧嘴怪笑。仿佛下界正在死去的那些人畜,只是萝卜青菜。
什么叫作鸡犬不留?
这就是了。
既惨烈,又公平。
“怎么?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放弃了?哈哈哈哈,看来你已经悟出了这一战的真谛。人活者,并非事事都要求个明白。那样太累了,你我眼前的很多事,很多因果,一旦插手,便会没完没了。正如这底下的大风镇,人死光了,镇子就不在了?它明明还在啊,就在你脚下,就在你眼中,不是吗?”
“既然没完没了,前辈又为何要插手此间因果呢?拦住了我三天三夜,又如何?前辈说过,既然大藏伏魔在我手,我就一定会卷进来。如果这是天命,前辈难道就不怕因果太重?”
李旦冷笑,一剑斩出,在大风镇以北的方向,留下了一道剑气长城。
不少北去的恶鬼撞在剑气长城之上,瞬间灰飞烟灭。
什么“没完没了”,什么“人死了镇子还在”,糖葫芦小贩的鬼话,他自然不信。
人活着,的确用不着把所有事都弄明白。可人活着,拼了命的成长,拼了命的修行,不就是为了那得之不易的自由吗?
想做什么,便去做。不想做什么,便不去做什么。
欲得大自在者,怕什么因果报应?
“啧啧啧,你欧阳闻都怎么能和我老人家相提并论?你破境飞升了吗?你参悟法天象地,分身亿万的大神通了吗?没有哇,你连三尸神都未斩尽,何谈天道?欧阳闻都,回去吧,带着你那些徒子徒孙,躲到六剑崖刻去。”
糖葫芦小贩连问了四句,一声比一声高亢。那股由内而外的气势之强,直接让方圆百里境内的天风通通停滞。
待到话音落罢,小贩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旦也不去追,等过三息,北方天际,出现了一道白色遁光。速度极快,几个跳跃便到了眼前。
却是位长发散乱,身穿白衣的年轻武夫。
“李道友为何不拦住他?一把大藏剑不行,还有两把冥剑。多少,也能拖他片刻。”
武夫双手抱胸,死死盯着东方。日出的光芒,正被大片的黑云遮掩。
李旦摇摇头,御风下落,手中的大藏伏魔也回到了熊崽子的背后。
“老板呐,大仙哇,您老人家总算是回来了。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啊,你知道俺是怎么过的吗?”
看到来人是李旦,饼干猛地从地上跳起身,抱住老板的大腿就是一顿哭诉。
什么三天三夜没吃过饭啊,什么妖魔鬼怪太凶残啊,总之是过了个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的苦逼日子。
结果还没哭完呢,就瞧见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笑嘻嘻的男人。
“饼干呐,是不是饿了,想不想吃东西?我听说大风镇的酒,特别管饱,要不带你去弄一桶来?”
“不去不去,打死俺都不去。老板,这莽夫不是远游练什么王八拳去了吗?咋又回来了哩?怪不得刚才好大一群妖魔鬼怪,肯定是这莽夫招来的。走走走,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跟莽夫在一块儿,准没好事。”
饼干一直很怕李旦的这具古巫法身,也不知道是否和第二元神的性格有关系。
斩尸境非常玄妙,本体元神一分为二,便有两个自我。
理论上两个元神都是李旦自己,可二者的心性、行事风格,却又大相径庭。
“啧啧啧,打死你都不去?饼干呐,没想到你这么有种。既如此,那你站到我面前来,让我打一拳如何?也不重,就两成力气,怎么样?”
年轻武夫卷起宽大的袖袍,吓得熊崽子慌忙躲到李旦身后,连熊眼都不敢睁开了。
挨上莽夫一拳头,那还能活?
你当俺饼干,是傻瓜熊吗?
“好了,成天吓唬它有什么意思?既然北边没你要找的人,那就南下。算算时日,周常圣也差不多要班师回朝了。”
“好嘞,那我先行一步,李道友保重。”
武夫咧嘴大笑,一拳击中身后的老槐树,身形如炮弹般弹射出去,眨眼便消失在了南方天际。
饼干起初只听见一声闷响,那粗壮的老槐树缓缓从中裂开。随后,那道裂缝越来越大,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后方的墙壁上。
轰隆!
顷刻间,整个大风镇,化为了一片废墟。
李旦看着漫天尘土缓缓落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板,镇子里的人真的都死光了吗?”
“死光了,一夜之间,一个不剩。”
“唉,那些妖怪太可恶了。镇子里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稀里糊涂的送了性命。这哪是什么劫数,分明是在滥杀无辜嘛。”
饼干双手交叉于胸前,气鼓鼓道。
李旦闻言愣了两秒,随后才一步步朝镇外走去。
“是啊,他们就是在滥杀无辜。饼干,你说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