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高压160,低压110,;心率93·······
方晓婉一边听着助理医生汇报患者的生理指标,一边从容做些该做的功课。
血压高压148,低压95,;心率80,·······
当患者的生理指标最终趋于正常的时候,方晓婉浑身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白大褂,就连满头的秀发都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得不摘下帽子和口罩,走出急救室去深呼吸一口气。
守候在急救室门外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装束上看不像是一个农民,但却很普通,脸上尽显焦虑之情。
“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中年男子认出她就是参加抢救老父亲的女医生,赶紧凑上去询问。
方晓婉和颜悦色安慰他:“您放心吧,他的情况趋于稳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中年男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您辛苦了。”
“不辛苦,您啥时带他转院?”
中年男子一愣:“我爹的病情严重吗?”
方晓婉茫然摇头:“在没有任何检查结果之前,我并不敢做出判断。不过,从他之前的情况看,身体应该存在很大的的隐患。”
“哦,我清楚我爹的病史,难道您们治不了他吗?”
方晓婉心里一动:“当然能治。不过您们家属信得过我们这家小医院吗?”
中年男子显得很无奈:“唉,我不论是否信得过,都没有办法了。”
“哦,难道您家经济情况不好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那倒不是。虽说我家不算富裕,但我爹是退休的,可以公费医疗。”
方晓婉不解:“既然您们有治疗条件,为啥不选择去宁海的大医院呢?那里距离这个地方也不远。”
“大夫,我是顾不过来呀。家里还有一个病号呢。”
“哦,她是您的爱人吗?”
“不,是我娘。”
“哦,她的情况咋样?”
“她精神不好,很久以前就患了精神分裂症,脑袋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身边根本离不开人。我家刚从北方搬来不久,在本地也没啥亲友。”
方晓婉不由好奇道:“您们是北方人,为啥来这个地方定居,虽然属于宁海地界,但也是农村呀。”
“这里是我爹的老家,他出外好几十年了,现在想落叶归根。”
“哦,那您呢?”
“我在北方的工作单位效率不好,已经下岗了,所以举家过来陪我爹。结果,他老人家刚过来没几天,就跟我娘吵了一架,结果气血攻心才···”
方晓婉对这个男人很是钦佩,随即表示:“既然您在这里无依无靠,那干脆就把大爷交给我们医院吧。我会尽最大努力把他老人家的身体调理好。”
中年男子点点头:“我信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去一趟。”
“您不在这里护理您爹?”
“当然护理。不过,我得回家先看看我娘。她也犯病了,而且没人照顾。”
“您的爱人呢?”
“我俩早已经离婚了。她和孩子还生活在北方。”
方晓婉对他的境遇充满了怜悯,冲他点点头:“请您放心把大爷交给我们。”
中年男子又冲她千恩万谢之后,才转身匆匆离开。
不料,中年男子刚前脚走,急诊室的护士长就找来了:“那个老头的家属呢?”
方晓婉赶紧回答:“他先回家一趟。”
女护士长脸色陡变:“他会不会消失?”
方晓婉心头一震:“这怎么可能?患者可是他的父亲呀。”
女护士长一脸埋怨:“唉,方大夫到底还是年轻呀,就算患者是他的老婆或者儿子,他再拿不出钱的情况下,也照样开溜。反正他已经把患者推给咱们医院了。”
方晓婉行医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赶紧摇摇头:“这不可能。我看那位大叔不是那号人。”
女护士长显得很老道:“你真是太天真了,他是哪号人能写在脸上吗?他如果不是想逃单,为啥我一催他交钱,他就跑了呢?”
方晓婉的眼神顿时直了:“什么?您说他还没交押金?”
女护士长鼻孔一哼:“你以为呢?他要是交钱了,我会这么担心吗?”
方晓婉眼眸转了转,逐渐平静下来:“他也许忘了带钱了,所以回家顺便拿钱。”
“哼,就算如此,那他打招呼了吗?”
方晓婉摇摇头:“他没说忘带钱的事,只是说回家照看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
“借口!”女护士不屑道,“我在医院工作快三十年了,像他这号人我见多了。你根本不该放他走。”
方晓婉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便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女护士长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连忙为她下一个台阶:“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你毕竟只负责抢救病人,对钱的方面根本不过问的。唉,也怪他们没把患者家属没交钱的事情早一点告诉你。”
不料,方晓婉一副决然的态度:“就算我们医生清楚患者的家属还没交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患者的。”
女护士长一怔:“患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的情况基本稳定了,身体的生理指标都趋近正常,但还需要做全面的检查。”
女护士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能在患者身上投钱了,我们最终会血本无归的。”
方晓婉一愣:“如果不做进一步的检查,我们该如何为他用药呢?”
“哎呀,你糊涂呀,药也不要用了,就让他在这里靠着吧。”
不料,方晓婉断然摇摇头:“不行,该检查的必须要检查,该用药也必须用药。我们决不能把患者给耽搁了。”
女护士长先是一呆,随即冷笑道:“我早听说方大夫是一名仁爱的医生,可你只是过来帮忙的,在急诊室这块还不是你说的算,就算你想发扬风格,也未必好使吧?”
方晓婉一副凝重的表情:“许大姐,患者年岁大了,刚刚脱离危险,一旦停止用药,就会要他老人家的命呀。我们作为医护工作者,岂不见死不救?”
女护士长并不妥协:“可我们并不是思善机构,而你方大夫也不是救世主。我们都必须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办事。”
方晓婉面对她的冷酷,心里就像憋了一团火:“我就是要当一个‘救世主’,那位老大爷,我是管定了。”
“方大夫你真是太幼稚了。如果药房不开药,你拿什么治疗?”
“这您不用操心。我会把他转移到病区去。”
“你要让他正式住院?”
“是的。患者的家属已经把他托付给我了,我会对患者负责到底。”
女护士长被她的举动震撼了,也触动了自己内心的善良本性,不得不化戾气为祥和。
“方大夫,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不过,你毕竟不是院长,在患者家属不着面的情况下,李院长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再说,咱们医院的效率本来就不好,还哪有钱为患者垫付呀?”
方晓婉本来往急救室里走了,这时微微回头:“这事不用您操心,我会说服李院长的。”
她为了这位老年患者得到持续的治疗,毅然决然地把他转移到医院内部的病区里。
因为病区里有许多空病床,安排一个患者并不是一个事儿,但医疗费则是亟待落实的事。
她的病区同事王医生不禁埋怨道:“我说晓婉呀,你又给自己顶雷呀。咱们李院长是一个最坚持原则的人,不可能同意你的申请。”
方晓婉一副苦笑:“我身为一名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王大夫赶紧表示:“作为一名医生,你在救治患者方面,可谓是尽心尽责的。”
“但我们做医生的也是凡人,治病治不了命呀。万一患者的家属不出现,这位患者可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甚至可能让你好心办坏事呀。”
方晓婉深吸一口气:“王大夫不要为我担心。大不了我自掏腰包为他垫付住院费好了。”
“啊···你还要这样做呀?”王医生不禁瞠目结舌,“这些年来,你为患者自掏腰包的事情还少吗?我看这位患者可是重病号,医药费恐怕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说不好会一直苏醒不过来呢。就凭你那点工资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方晓婉不以为然:“我做医生这么多年,是没有攒到钱,但我还有一个妈呢。她会支持我的。”
王医生不由苦笑:“幸亏你还有一个妈,否则你都得被迫当了裤子。”
王医生虽然埋怨了同事,但作为她的好姐妹,心里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等方晓婉出去为患者的治疗奔走时,不由靠近已经躺在病区里的老年患者。因为对方刚从急诊室转过来,还没有换上病灶服呢,于是她大胆地把手放在他的身上,开始对他的衣服口袋搜索起来······
当方晓婉到住院处对老年患者做出担保回来,却发现王医生的眼神怪怪的。
“晓婉,你是不是认识这个老头?”
方晓婉连连摇头:“我跟他素不相识。”
“既然如此,你为啥为了他这么卖力?”
方晓婉的眼眶里就像星星在亮晶晶地闪速:“王姐,你应该清楚我是啥样的人了,为何还这样问?”
“是,我知道你会把每位患者视为亲人。可跟这位患者真的没有实际关系吗?”
方晓婉果断摇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王医生话锋一转:“那你妈妈呢?”
方晓婉不由一愣:“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呢?”
王医生突然把手心里握着的一张照片展示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方晓婉一看那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不由好奇地接过来一看。她的脸色陡变,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王医生不由叹息道:“是呀,这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你一心要救的患者居然跟你的妈妈有渊源。”
“王姐,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王医生伸手一指尚再昏厥中的老年患者:“就在他的贴身口袋里。没想到这张照片就像是他的宝贝一样贴身收藏着。”
“你···你搜了他的身?”
王医生反问:“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既然他的家属不出现,咱们总得从他的身上找一找线索吧?”
方晓婉眼神一片茫然,又低头仔细端详一下那张老照片,里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军人,正灿烂冲她微笑。而这个女军人正是她妈妈年轻时的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