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散去,林父让人上了新茶,他最近总算是对林照上了心,还特地嘱咐给这人上庐山云雾,林照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早就凉了。
看来父亲早就准备和自己私谈了。
“今早朝会散了,为父被太后叫走,倒是说了许多。”林父的口吻倒还算妥帖,可见消息不坏,“前几日十一皇子有些病痛,他和薛道关系亲密,薛夫人便入宫侍疾,听传出来的口风说,似乎有商量了。”
林照道:“怎么说?”
“是十一皇子宫里的人说的,太后的人学的,殿下的意思是,联姻的事情大抵是要成的,不过是圣人和太后互相暗地里呛着,谁也不肯让,不如就让薛家主动提起联姻的事情,给圣人和太后一个台阶下,薛家势盛,再娶一个登对的门户未免太过惹眼,都说烈火烹油不是好事,倒不如选咱们家,一来也可以帮圣人尽了孝心,还能解眼下新贵旧臣的僵局,三来,也是和圣人便向示微示忠,也算是一箭三雕了。”
这话倒是不错,可见十一皇子也是明理的。
“殿下思虑的极周全。”林照道。
“若说起来,十一皇子倒是个不错的储君人选,只是一年到头多灾多痛的,总在病床上赖着,五皇子也聪颖,但母妃是辽国人,那是注定不能,老二老三是个纨货,不可动国本,老六不得宠,老七不养在庆京,至于中宫出的十二皇子,哎,有一个多病的十一皇子就罢了,这老十二前年坠冰,高热一场后人就有些痴了,如今的太子行大,也算中规中矩,到底谁也不比废太子啊,可惜啊可惜。”
说完,林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轻咳两声,看了一眼林照,她倒是一副左耳听右耳冒的样子,回想道:“父亲,方才我光顾着喜欢,拿了不少艳色的布匹,忘了大姐是最稀罕鲜艳衣料的,我也衬不出那颜色,等下还是给大姐送过去些吧。”
林父忙道:“不必,你是府中嫡女,外人面前明艳些不会出错。”
林照见他急切,觉得奇怪,又道:“可是大姐要赶衣裳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
林父说道:“平日里好东西都可着你大姐,今日给你好的怎么还往外推了,傻孩子。”又自顾自的道,“等你真的有福气进了薛家,才是真的享福了,那温柔金玉乡,可不是咱们林府比不了的。”
林照想着,当年托颖王的福,这林府占地几十亩,也算是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宅子了,若是比这还好上百倍,合该是什么光景,自己若做薛家宗妇,可担的起来?
“罢了,你也回去歇歇吧。”
林父说着薛家的好,便更觉得要拒绝孙家的席面了。
林照起身要走,他又叮嘱着不必把缎子拿给林长宜,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倒是让林照起异,不过嘴上还是答应了。
回去蒹葭阁后,春分兴高采烈的把缎子给芒种看,她爱惜的摸着,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些好看的艳色都被咱姑娘挑走了,相思阁得的全是素缎。”
芒种纳罕道:“这两人是反过来了?”
春分幸灾乐祸道:“咱家姑娘穿艳色本就好看,不过我瞧见相思阁那位的脸色了,笑是笑的好看,怕是后牙都要咬碎了,哎呀,我可高兴着呢。”
芒种也偷笑两声,回头瞧见从外头进来的雨水。
春分回头,见到雨水,语气高昂:“你也来瞧瞧?”
雨水摇了摇头。
林照从里屋走出来,瞧着那一桌子的花红柳绿,她打心眼不喜欢,思忖片刻对春分道:“你挑几匹好看的,和我去相思阁。”
春分举着缎子十分不快。
林照道:“动作麻利点儿。”
春分想说什么,芒种赶紧搥她,这胖丫头才不忿的作罢。
到了相思阁,春分还想趁着缎子在自己手里,多咕哝两句,却见林长宜的的房门大开着,里面婆子丫头乱作一团,里面传来刺耳的猫叫声。
云朵捂着胳膊从里面跑出来,哭丧着脸,见到林照,一时无措:“二姑娘?”
云朵是林长宜的贴身丫头,这是挨打了?
林照问话,云朵却没好气儿的说道:“二姑娘快管管三少爷养的畜生吧!方才老爷赏的缎子,全叫那三两只野猫给抓坏了!”
刚说完,门缝儿那就窜出两只细长的猫来,一黑一黄,其中一只直接扑向了林照,春分忙打,却还是叫抓伤了。
“姑娘!”
林照猛地攥住右手,摇了摇头。
云朵气的跳脚,:“两个小畜生!”
春分斥道:“死丫头,二姑娘面前乱喊乱叫的!”又要去看林照,那人冷着脸,想往里走。
云朵委屈又憋气,屋里面乱成一团,她可不想林照进去看笑话。
猫?
林照忽然想起来,月前在回去蒹葭阁的路上,墙头窜出的那两只猫了。
春分上前把云朵拽开,她一个顶云朵两个,那人哎呦一声跌在旁边,春分挡着林照一先一后的进去,生怕再有猫窜出来。
卧房的门掩着,那两只猫单把西屋糟践了,林长宜躲在屏风后面,一群丫头婆子也累的气喘吁吁,见到林照连最基本的行礼问安都忘了。
“大姐这是怎么了?”林照道。
林长宜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微红,轻轻气喘着,见到林照,冰冷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抹熟悉的得体微笑:“明微。”
“还不是你那好哥哥养的猫。”她笑着说话,明明是责备,语气却很轻柔,“窜进我屋里来一通好闹,这可是你让给我衣裳料子,如今全毁了,看来前些日子父亲一番训诫,他是没长记性。”
林照闻言,表情略有深意,上辈子林长宜得了好的,可是没这事。
这么一闹,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林父很快就来了。
林业跟在他身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林照瞧见,也有些无奈。
即便不是他养的猫,这副样子,也被坐实三分真。
谢氏也来了,抓着林长宜的胳膊,生怕女儿被那猫抓伤,回头看林父,蹙起的眉眼含着万分委屈,叫人恨不得杀了林业来给她女儿出气。
“那两只畜生抓到没有。”林父果然气怒道。
有婆子带着那两只猫进来回话:“老爷,抓到了抓到了。”
她是用一件粗布包着的,两只猫已经被打死了,顺着缝隙在滴血。
林业脸色惨白,伸手想摸,他不怕猫闯祸,他怕自己的心肝被打死。
林父素来不喜欢林业养这些东西,年前他养的鸟叼走了自己的笔,那可是玉质的笔身,落地就碎了,气得他将林业一痛打,谁料今天又出事。
他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务正业的混小子!
“华阳!”
林父吼道:“瞧瞧你养的猫做的好……”
“这不是三哥的猫。”
林照突然道。
林父的吼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