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奉了茶来,瞧着屋里那个健硕的少年,他衣着质朴,面容硬朗,是个不爱笑的,端坐在那里,接过她的茶,平静的呷了一口。
正是刚刚从孟州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林长宰,他正月十五的时候带着弟弟回去孟州探望林家族亲,便多留了几日,谁曾想这一留就是两个月,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觉得耽搁了功课:“二叔家的儿子那日死了个小妾,哭喊天地,如丧考妣,还做了老大的排场,真是闻所未闻。”
谢姨娘坐在旁边,脸上满是笑容,对着旁边的林长瑄招了招手,那个唇红齿白的四岁娃娃便走了过来,躲进她的怀里。
“排场不排场的,那都是你二叔家的事,你只一问摇头三不知,任谁说起来都装傻充楞就是了。”谢姨娘淡然道,“合该是庶出,本也不能多嘴。”
林长宰放下茶杯没说话。
谢姨娘逗着怀里的孩子:“想不想阿娘?”
林长瑄乖巧的点头,谢姨娘稀罕的亲了一口,檀香在旁瞧着,这才有些一家子的样子,若是大姑娘在这里坐着,姨娘总是拘谨。
林长宰看着亲娘和亲弟弟,脑子里想的却全都是学业的事情,因着自己不是嫡出,便进不了黄门学院,就要自己一科一科的考,偏偏去年又落榜了,想着林业,那人成日玩弄花鸟鱼虫,却总是被先生夸天资聪颖,有些烦躁。
苏木进了东屋来回话,说今日陈望来了,老爷正在见客,还没说完,要林长宰等下再过去请安,那人应首,又问起林长宜来:“怎么不见大妹子?”
檀香说着:“已经让奇楠去请了,等会儿就来。”
林长宰不以为然,倒是谢姨娘觉得不对劲儿,脸上的笑容也别扭了,林长瑄张着手,她这才给孩子抓了把枣子吃,只是眼底担忧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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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杯茶后,陈望便请辞了,林父起身要送却被拒绝了,又回头对林照说道:“二姑娘,咱们明儿见。”
林照点头。
陈望这才出门,同阿律往出走,刚出了二门,忽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律儿一愣,不绝的痴了,这女子连笑声都这么动人,容貌自是一绝。
“公子,您瞧。”
他伸手一指,只见影壁后面有两个女子,后者一瞧便是丫头打扮,瞧见了陈望两人,连忙对旁边的女子道:“大姑娘。”
陈望瞧见那个背对着的碧色衣裳的女子回头,她长发流云,笑语嫣然,瓷白的脸上映照着午后温软的阳光,恍若画卷中的神仙姐儿,见到陈望,她略微诧异了一下,羽睫微垂,并未动作。
阿律瞪着眼睛,拽了一下陈望的袖子。
陈望轻笑道:“你是长宜姑娘?”
林长宜眼底露喜,轻声道:“想必是陈公子了,您认得我?”
陈望负手而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方才见了二姑娘,你若不是长宜姑娘的话,难不成这林府上还有个三小姐吗?”
林长宜用手帕捂嘴轻笑。
云朵颇有些得意,一个二姑娘,一个长宜姑娘,从称呼上就白皙不同了。
“公子说笑了。”
“哪里,不知道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呢?”
陈望发问,林长宜说的倒是坦然:“要去阿娘的院里,二哥和弟弟从孟州老家回来了,叫我过去呢。”也不多说,轻巧的行了蹲礼,带着云朵离开。
只是几步出去,林长宜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脸颊浮红,透过那的肌肤,像是天然的胭脂,抿唇轻笑,转身走了。
阿律激动坏了,指着那林长宜的背影,好像回头的笑是留给自己的一样,陈望似笑非笑,在原地站了站,这才带着他离开。
而这一幕,都被门口的林父和林照看了个一清二楚,林照不屑一顾,林长宜整出这偶遇的一幕,像是戏文里写的一样,真是滑稽死了。
连自己都知道家里来了客,又是男子,合该要避嫌才是,林长宜却故意撞见陈望,可见为了勾搭,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也是,她何时在乎过。
陈望这样的人,林长宜这是自投罗网,愿意往魔窟里去,林照当然不介意,想了想,若是陈望真的被林长宜勾引走了,他们成就的姻缘,成全了林家和太后,也成全了自己,到时候薛家的联姻必定黄了。
怕就怕,陈望仍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看林父,那人瞧见这一幕也不恼,反倒思忖着什么,瞧着那写满了花花肠子的表情,林照心里有些毛,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父亲不会是花开两朵吧。
两女配两家?
林照强忍着恶心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就听林父意有所指道:“明微,你的凌鹤体名扬庆京,却险些忘了,你大姐也有着庆京城最无双的模样儿。”呵呵一笑,“你瞧,就连堂堂的国公府的公子爷,也想着多看一眼呢。”
林照听到这话,忽然头疼,像是被谁打了一样,一下一下的,脑子里面的弦也绷的快要断了,只是说道:“父亲,若有时间的话,还是把仁和堂二门外伺候的换一批吧,玩忽职守,今日出错,来日会误了大事的。”
林父不解,看着她:“换?出什么错了?”
林照淡然道:“陈公子从屋里出来,往二门去,他是外男,居然没个人提醒大姐要避嫌,一群人也不知道去哪里懒了,单单让大姐碰到了,这幸好陈公子是好性儿,没有多心,若是个不好的,回去满庆京的公子哥儿一说,大姐不知道避嫌,见到外男也大大咧咧的,再扯上上次的事情,这名声还要不要了,到时候,光有一张好脸皮也是不抵的。”
林父脸色一绷,林照这倒是说对了,没有开口,林照则又道:“女儿就先告辞了。”说罢,一边往出走一边道,“我也要瞧瞧父亲院里的影壁墙上画了什么好东西,能让大姐在那里驻足这么久。”
这句提醒,林父也醍醐灌顶,他冷下眼神,了然林长宜是守株待兔,姑娘家的居然有这份心思,再联系上那个醉汉的事,他厌恶的很,不快的震袖,但是转念一想,刚才陈望的反应,若是真能双箭得中,倒也未尝不可。
长宜的身份做不了正室,若将来过继给唐氏膝下养着,也做半个嫡出,得一个平妻的位置,兴许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