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间不知所措,醉眼朦胧望去,秦不羡的脸上也变了一个又一个颜『色』。
捞过一坛新酒咕咕咚咚灌了几口,落入口中的少,洒在衣襟上的多,我已醉到如此地步,全然没有个正经公子的形容。
恍惚之际已经看到两个秦不羡,一个坐着,一个躺着。那发带飘摇可爱,想拆开,看一看她这绸缎一样的头发;那腰带显眼夺目,想解开,窥一窥她这盈盈一握的腰肢。
几声涎笑溢出唇角,我想捞一个过来,却扑了个空,那身影似是乘了彩云飘向月宫,离我远去,我不由自主转头望了望窗外,见皎皎月光投入湖中,仿佛真有那么两个秦不羡化成仙子模样,一个在月上,一个在湖心。
我依旧不死心,想着如何也要踏出去捞一个过来亲一亲,却发现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拦住我,那个声音听着可靠又有分量,大概是游四海——
“魏姑娘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他这是喝醉了,以至于口不择言。不知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我同各位兄弟送你们回去。”
本就淡漠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层凉意:“劳烦游大哥了,我们住在溪园。”
于是画舫晃『荡』,我醉醉醒醒,最后不知所处不知所在,无意碰到一处温软胸膛,于是倒头便睡不省人事。
照例是个不大好的梦。
本王曾想过,许是我这辈子缺德事做多了,虽在朗朗乾坤下周旋于形『色』人间而平安无事,但在夜班无声时便会沦陷于魑魅魍魉激起一层又一层的胆战心惊。
可我又觉得自己清醒着,就像醉了的人总说自己没有醉,我明明连眼睛都睁不开却坚信自己尚未昏睡。
闲来无事,就趁此时把还没来得及讲出来的话都说完罢,于是我抓住一个手腕,我不知道自己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抓得这样准,后来想了想,许是那个人一直在身边,见我抬手便把手腕递过来好让我有个扶靠。
长舒一口气,从哪里讲起呢?
就从这几句罢——
“阿遇,你不要吃醋,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倒是她,今天做了很多菜等我回去吃,说有什么话要同我讲,大概是要同我表白罢。可她不知道,我恨她恨得正起劲儿呢,怎么会接受她的表白呢。”
那细滑的手腕蓦地一顿,堪堪合了我的心意。
“你问我为何不杀她?当然是留着她做棋子,她身上这种恨术对我有大用处,改日我看不惯谁便让她把卫添的恨种种在谁身上,这样便能借卫添之手,兵不血刃就能置对手于死地。阿遇,你的卫期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阿遇,你想要她体内的不老琮是么?好啊,等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便把这不老琮取出来给你,总之她是要死的,这不老琮不会落在别人那里,她对我有情有义,当然会主动给我。而我最喜欢你,你想要的,哪怕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来给你,何况一个小小的不老琮呢,你只管长命百岁,她的死活同我们何干。”
身旁那人想把手腕从我掌心抽离出去,奈何我用了力道,没能让她如愿。
于是我笑得愈发舒畅,心里的话更加肆无忌惮往外倒——
“光照,你不用委屈,她的话我怎么可能信呢,你和阿遇才是一直陪伴本王的人。你暂且忍一忍,不会太久了,等我做完最后这一趟差事,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我会让她哭爹喊娘地跪下来给你道歉,你今日受过的苦,我也会加倍报复在她身上。”
“皇兄说的是,臣弟也觉得东里枝的死跟秦不羡有关系。她完全可以提前收手,可她仍放任你去报复东里枝,让你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也让东里姑娘心灰意冷自焚而亡。可见她内心如皇兄所说,阴暗无比,喜欢看到这种相思两伤的场面。你的猜测臣弟十分赞同。”
“秦不羡无罪释放了,吕舒,你死得并不值得,这一命,本王会算在她头上。当初你还劝我不要太敌对她,要哄骗她让她帮我拿下这皇位,可现在,我并不想虚与委蛇浪费力气了,我只想拿出最恶的手段招待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耳边是慌『乱』不堪的呼吸声,悉数落在我心上,一下又一下。
这些话终于讲出来了,可真痛快。
我松开手掌,任她把手腕抽离出去。可不知为何,她并未走远,而是手指颤颤地,抚上我的胸膛。那里早已没了衣襟遮蔽,清冷自她指尖扩散至空无一物的四周,我似乎感觉到五脏六腑剧烈一阵,灵台之上有广阔的冰面发出轰轰隆隆的碎响。
高楼既倾,万物崩塌。
我瞬间从似梦非梦的境地惊坐而起,一把攥住停在我胸膛上的那只手。
秦不羡双目猩红地将我望着,阴冷一笑道:“你这是诈尸了么?”
我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自己大片大片敞开的胸膛,怒气一瞬间冲上天灵盖,我忍不住怒吼出声:“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那人儿苦笑几声,却不见慌张,抬头『逼』视我道:“怎么,崇安王殿下堂堂一个男儿,竟然会这般在意自己的清白么?”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她用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腰间的绸带,任由白衣散开,任由墨裳落地,虽已衣不蔽体却一脸坦『荡』无惧,“我能对你做什么呢。其实我喜欢你这件事确实不假,坊间那些小说故事里常常出现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然得不到你的心,便得到你的身子罢。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但是这脸蛋很好看,身材也是上品,今夜我也不想做别的,就想睡了你。”
我从她猩红的眸子里,看到一个震怒得浑身打颤的自己。
于是下一秒,手臂一转,将她用力甩在榻上。
她眉头一皱又迅速恢复淡定模样,抬起手指,从我眉心一路滑到腹部,路过胸膛的时候,故意辗转几次,任我身上溢出些一层细汗,她也未曾收手。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不羡,我以为她这种神仙一样的人是不需要人道的,可我恰恰忘了,有些凡人为达天境,会求索阴阳相和、精气互补,缠绵以筑基固元,双修而幻化成仙。
我愤愤地想:秦不羡约莫修的是此道。
这般想着,她手上的动作已愈发大胆,一双含雾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我,勾魂摄魄,铭心刻骨,然后将我一举粉碎。
我听到自己低吼一声,紧接着衣衫皆『乱』,覆唇而上。
脑海间纷纷扬扬涌上许多景象,一时是洪流自西荒浩『荡』而来,一路吞天噬地席风卷尘,至于浩瀚东海,奔入巨洋深处,滚滚之势却不休不止;
一时是明媚春光自云巅倾泻,百鸟落于枝头停息缠绵,西岭上千秋雪瞬间消融,轻风细雨唤醒沉睡的枯草,蓦然回首,广袤九州万里花盛;
一时有疾风骤雨敲打瓦片,泥洼处处惹行人停驻,簌簌流水渐上衣衫惹得衣袍有染,电光火石近在咫尺兴于刹那,随后风萧萧木叶落,天高云淡耳边清风呢喃。
云深不知处,羽化而成仙。
自相拥至分离,两个人均是大汗淋漓。
她发丝悉数散落,望着房梁怔怔思索。我望了她一会儿,直到余光透过窗外,看到遥远的天际浮出一抹温和的白。
我知道时候到了,倦倦地拎出那个能正中她心脏的话:“原来秦大人并非完璧之身,这让本王觉得不是很满意,但是多亏你功夫不差,倒也略有找补。”
她瞳孔蓦地收紧,不可置信地将我望着,那眼神似要杀我全家。
我从手上捋下那枚惯常戴着的扳指,扔给她:“这扳指是用天下唯有一块的月魄玉打磨的,给你当做报酬。拿着它,滚罢,滚回你的宁国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你对本王来说,已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