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平时,自然无碍。杨云屏也曾征战沙场,可现下她身怀有孕,身子笨重。
新皇沉吟片刻,道:“来人,摆驾凤仪宫。”
杨云屏是他的皇后,无论喜不喜欢,都是他的妻子,这个时候他理应爱护她、关心她。
新皇携着护卫、内侍离去。
许淑妃抱着孩子跟上,杨云简冷唤一声“淑妃娘娘”,转而道:“刚才刺客拒捕,临死前说了一句话。”
许淑妃看着杨云简冷冽的眸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云简道:“刺客说,‘淑妃娘娘,属下尽力了。’敢问娘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淑妃心下大感不妙,她可没有这么笨,这个时候派人行刺皇后。皇后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杨家父兄又真心相护,便是皇后的舅舅傅右相也是个难缠的主。因皇后年幼丧母,傅右相对皇后兄妹多有照顾。“杨将军以为这是本宫做的?”
前面的新皇并未走远,听见二人说话,缓缓回头,厉喝:“出了什么事?”
许淑妃心下飞快地转动着,与其让杨云简说出来,不如自己说出来,“禀皇上,杨将军说那刺客临死前,说‘淑妃娘娘,属下尽力了’。”提裙重跪,“请皇上明鉴,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臣妾敬重皇后,不敢有违半分,这是有人要构陷臣妾。”
杨云简抱拳道,“淑妃娘娘这话是说微臣构陷,微臣听到有人大喊有刺客,方才赶到御花园,当时有二十几名侍卫在场,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唤侍卫问话。”
许淑妃道:“臣妾不是说杨将军构陷,是说那刺客的背后之人构陷臣妾。”
新皇心下一沉,如果真是许淑妃派人行刺,刺客也不会傻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杨云屏贤惠端方。更不屑干出陷害嫔妃的事。
是谁?既想害皇后。又想害许淑妃。
新皇心下一转,厉声道:“既然淑妃声声说是无辜的,由你来调查清楚,一则还你自己一个清白,也给皇后一个交代。”
新皇要把这事交给她?许淑妃面色错愕,支吾道:“臣妾……”若是拒绝,落到旁人手里,万一缠上她身,这不是更说不清楚么,“臣妾遵命!”
杨云简却有意见。刺客说出了许淑妃,新皇让许淑妃接手此案。不是要偏袒她么,抱拳:“皇上……”
不等他说完,新皇道:“起驾凤仪宫!”不愿听杨云简多言,领着众人翩然而去。
杨云屏坐在凤榻上,三名太医正在请脉。
新皇步入大殿,众人见礼海呼。他广袖一挥,“平身!”。走向微微欠身的杨云屏,携住她的手,“皇后可好些了?”
太医正色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受了惊吓,微臣这就开剂安神压惊的方子,为保龙脉无碍,微臣建议娘娘往后几日于宫中养胎。”
新皇“嗯”了一声,扶杨云屏在凤榻上坐下。太医与内侍们逐一退下,只留了殿前大总管与杨云屏陪嫁入宫的雪雁。
雪雁提裙跪下。道:“皇上可要替皇后娘娘做主,刺客招招狠毒,有两次近了娘娘的身子,就用剑刺娘娘肚子。要不是朱雀保护,又有侍卫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在杨云屏看来,刺客近身就想刺上几剑,即便明知刺不着,还是要刺,反倒像是在做样子,“皇上,臣妾相信许淑妃的清白,这幕后另有其人。”
雪雁壮着胆子,她是与杨云屏在西北生死与共的,说话比另几名侍女更为大胆,“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替许淑妃说话。自从娘娘有孕,许淑妃获得圣宠,好几次见了娘娘都给你甩脸子看……”
杨云屏秀眉一挑,凤颜之中全是怒容。许淑妃不愿与她说话,也不愿陪她小座而。她身为皇后,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容不下,又如何打理六宫,厉声斥责:“雪雁,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滚下到宫门口跪着。”
“娘娘……”雪雁轻呼,她是真的为杨云屏不平。
杨云屏将脸转向一边,“朱雀,把雪雁带下去,罚她到宫门口跪上一日,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朱雀愣了一下,她们四人随杨云屏陪嫁进入吴王府,又到了宫中,四个人各有所长,各有性子,雪雁是她们四个里话最多的,但同时又是最没有心眼的,有什么都会说出来。
杨云屏催了句“快去”。
雪雁随着朱雀离开大殿,临离开时,还小声嘀咕:“我也是为皇后娘娘好,怎的还罚我?”
杨云屏一听,道:“罚跪两日。”
雪雁再不敢说话。
新皇细细审视着杨云屏,“几日没见,怎么又消瘦了。”
她笑着轻抚着脸颊,“是长胖了吧,近来臣妾都不敢照镜子,指不定有多丑呢。”
新皇低声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朕的皇后,朕的云屏。”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肚子也越来越大了,“雪雁说的是怎么回事?”
“皇上别听那丫头胡说,淑妃对臣妾挺好的,进退得度,举止大方,还襄助臣妾打理六宫。臣妾与她相处得极好,请皇上别为此烦心。”她依在新皇的胸口,“皇上是臣妾与肚里孩子的天,皇上一定得好好的。”
有时候,说这话时连她自己都要发笑,原来不爱,也可以说得更像是真的。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对新皇也有几分喜欢,却不知道到底原有几分。自从怀了他的孩子,她也变得越发温柔起来,仿佛这是孩子带来的。
新皇道:“皇后可想下棋?”
杨云屏会棋艺,但棋艺很差。她笑着令人取了棋盘来,夫妻二人相对而坐。
新皇下了十几步,蓦地抬头,看到雍荣华贵的杨云屏,心下忆起了素妍。就算再次忆起,她还是会在他的心底泛起涟漪。
弱水……
他在心底无数次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杨云屏和往常一样,又是大败,她笑看棋盘,“皇上的棋艺实在太高了,臣妾可下不过。”
她下不过,素妍却能下得过的。
新皇悠悠轻叹,“晋地那边,十五万静王军已有十四万余将士归随朝廷,愿为朕所用,还有几千人,至今也没接受招安。”
杨云屏听着,不敢轻易插话,太后已经唤她和淑妃警告过:后妃不得干政。无论是谁,要是干涉朝政都会受罚。
新皇道:“现下几千人都关押在大牢,定为谋逆判党。派往晋地的官员回报说,这些人都是受过静王父子大恩的。”他轻慢地拾着棋子,一枚又一枚,神情平和,“朕已下旨,秋后问斩,朕是给过他们机会的,他们若不能受,便唯有死路一条,谋逆大罪,当诛三族,而这些人有妻儿老小的,更多的则是孤身一人。”
杨云屏还是不说话。
六公主进宫探过两回,再三叮嘱她守好皇家规矩,更要守她皇后的本分。
新皇见她不语,不由面露失望。
如若是素妍,一定会说上几句的,至少她会安慰,甚至会支持他的所为。
杨云屏笑道:“臣妾不懂朝政,皇上想吃什么,臣妾让御膳房做。”见他不答。她似明白,他与自己说这些,是想知道她的想法。“皇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江山社稷。他们既然不接受招安,便是对皇上存有反意,的确该死。”
新皇见她开口,微微一笑,“朕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接受招安的人都是静王党死忠之人,不能留下后患,算上这些人的三族,恐怕此次晋地得有两万余人被杀头。”转而,笑意全敛,取而代之的是神色里的忧色,“只是……静王府中原有一批门客、幕僚,却在平西候府带羽林军侍卫包围府邸前神秘失踪了。听说这些人全是能人异士,抓不住他们,朕心难安。”
杨云屏道:“皇上能招安近十五万将士,也一定能招安他们。”
新皇心里好受了许多。
今儿下了旨,杀掉不能接受招安的判党。心里就有些不安,毕竟还有静王党的门客、幕僚未能归案。可不杀,难以立威;不杀,又会留下后患。《招安告示》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是给过这些人机会的,江舜诚父子给了一月,他又给了一月余,但他们还是冥顽不灵,如此,就只有杀了!
杨云屏小心翼翼地抬头,“皇上,你每次与臣妾说这些,臣妾都好怕。”
“你怕什么?”
“太后训诫过,后妃不得干政。皇上说时,臣妾想答,又不敢轻易答。”
新皇握着她的手,“是朕问你的,你只管说出你的想法就是。”
杨云屏低头应声。“皇上今晚不回养心殿批阅奏折么?”
“朕今晚陪皇后和肚子里的皇子。”
杨云屏看着肚子,孩子就在里面,是她的孩子,待得一朝分娩分知男女,“也许是位公主呢?”
新皇觉得有对,“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我们的孩儿。朕连名字都想好了,若是皇子,取名为恒;若是女儿,取名悦。”
这一代皇家子嗣,从心字旁,大皇子叫恺,这二皇子又是嫡出,当取名为“恒”,有恒久永固之意,又有明亮之意。
他心里是有她的!
杨云屏想着,又往他怀里扎了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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