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琰哈哈大笑起来,“平国公已贵为国公,需要你给他挣荣华?只怕他不会以此为荣,反引以为耻!自以为是!他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本王劝你还是好自为之,踏实做人。”
求人居然求到拽人、拦人去路的地步,素妍现下怀有身孕,万一摔倒有个好歹,他可不管这些,定会翻脸。
江传珠算计了旁人,还敢大声说出来,仿佛是她应该的,听起来倒成了江书鲲的不是。
素妍愤然离去。
身后传来江传珠那高昂的声音,“姑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说了实话,你可得帮我……”
然而,素妍没再说一个字。
她可从没答应过江传珠什么。
素妍闷声赶路,很快出了宫门。
宇文琰瞧着她不高兴,轻声道:“还在为那不知死活的在难受?”
素妍吐了口气,“江氏族人一个个狼子野心,居然就此事算计二哥,瞧这样子,连二哥都不知道呢。”转而对白莺道,“一会儿你回趟江家,把今日的事细细告诉老太太和大太太。”
白莺应声。
宇文琰看她上了家轿,轻叹一声,素妍这等骄傲、纯真,怎有个那个的族侄女,太不知知廉耻,居然求素妍帮她晋位。
白莺回到文忠候府,把这事告诉了虞氏和沈氏,就如素妍所猜的,虞氏等人也没听说过。
虞氏一听江传珠在宫里拦着素妍,扯着要素妍帮她晋位,就想发火大骂,一个个当真没了规矩,居然厚脸去拉素妍。
素妍如今体弱,岂是能由人抓扯的。
沈氏倒也平静,道:“回头写封信回晋地。问问二叔,看他怎么说?”
虞氏吐了口气,“当真是不省心的。一早就闹着要做皇妃,为了入宫。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更多的是失望,江舜诚帮衬族人不少,可这回竟被人算计了去。
一个个以为做了嫔妃,父兄就能荣华富贵,却不知道后宫争斗如战场,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虞氏道:“你家王妃这样行事是对的,江传珠一瞧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往后不必理睬。”
白莺应了,回到左肩王府,将虞氏的话如实地回禀了。
*
且说江传珠从地上起来,正巧见到三位新入宫的宝应、常在来御花园赏花。
众人齐齐见礼:“拜见江美人!江美人万福!”
在后宫。位高一级压死人,她比她们高的可不是一级两级这中间还隔着才人呢。
她得意地扬了扬头,“免礼!”用手弹了弹广袖并没有尘土,“你们知道吗?本宫是平国公的侄女,左肩王妃可是我的姑姑。你们几个休想跟本宫争抢,就你们的出身、位份,还轮不到你们呢……”
这边正说话,只听假山处传来一个女人的讥讽声,“哟。好大的口气呀!”
众人寻声问去,却一个美若神仙妃子般的女人,一袭紫色的锦袍,行动如风中摆柳,面容如画,妆容恰到好处。原有姿色地江传珠与她一比,就落到了尘埃。
那美貌妇人身后的内侍道:“还不行礼!这位是丽贵人。”
所有人都审视着她,一入宫就听说过,宫里最得宠的便是丽贵人,其次又是雅贵人,得宠之时,她们的父亲都赐封爵位,一时间光耀无双。
丽贵人瞅了一眼江传珠,“哈哈……据本宫所知,文忠候膝下只得一女,孙女这辈里,唯二房平国公膝下有一位妙龄女儿,已在去岁许给仁和伯为妻。文忠候又哪里冒出来一个孙女?”
丽贵人身侧的内侍阴阳怪气地道:“丽贵人说得是。刚才是谁在御花园说,灌醉了平国公骗人家写了文书,承认她是侄女,这才冒用了平国公的官名入宫为秀女……亏她还能如此叫嚣。”
江传珠见丽贵人句句针对自己,气得一张脸时白时红,很快,厉声道:“你这个妖妇!”
敢骂她是妖妇?
当真是找死!
素妍根本不肯理她,可见江传珠并不得江家人之心。
丽贵人秀眉一挑,“来人,江美人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给我狠狠地掌嘴。”
“你……你敢!妾是皇上的美人,你没权打妾。”
“我乃一宫之主,岂容你不敬,待打完了你,我再亲自去与淑妃说一声。”
江传珠所居庭院处,主宫乃是淑妃所居的怡春宫。
一声令下,丽贵人身边的太监挽起衣袖上来。
江传珠的丫头想护着,太监道:“江美人犯了宫中大忌,奴才奉命执刑!你若想一起受罚,尽管拦着。”
丫头只得怏怏退去。
丽贵人将脸转向一边,这些新入宫的,竟是什么人都有,尤其是这个江传珠,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区区山野小户人家之女,就敢猖狂。
丽贵人悠闲自得地进了凉亭,随手掐了一朵开得正妍的月季,“这入宫的人啊,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内侍太监握着棍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江传珠的嘴上,不过三两下,已经是唇破血流,满嘴的鲜血。
江传珠还不肯罢休,继续骂道:“妾不会饶了你……”
却不知道,这是在宫中,不是老家。
她气势再强,七八下后,再不敢支吾一声,只是“哼哼”地发出一串痛苦的呻吟。
丽贵人看也一不看,只看着手里的花儿,再娇妍的花,也可以瞬间凋零,她将花抛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蹂躏,待她移开脚时,竟是一团花泥,殷红如血,如江传珠嘴上流泄而出。
她不屑一顿地冷声道:“你们几个可是冒用他人之名?又或是为了入宫为妃,认了旁人为养父、义父的?”
三女微愣,很快,一一答道,“婢妾是家中庶女”、“婢妾乃是家中嫡长女”、“婢妾是家中庶长女。”
丽贵人背对江传珠。听着耳畔都声声掌嘴之音,恍若未闻,依旧优雅自如地摇着手帕。
三女听得声声催紧。紧在心头,瞧在眼里。全是血腥,面露惧容。
在她们之上,还有美人、贵人、嫔、妃……
一介贵人,便能下此狠手。
要是她们落到哪位宫中贵人手里,只怕也是此下场。
丽贵人不紧不慢地道,“那些个为了做皇妃的秀女,这回可有好看了。上午时。皇后娘娘奉命核对各位秀女的出身,听说已经查出了六个,临时认父、冒用他人身份的呢。”
三女面露异色,入宫后。也听说过此事,北齐建国以来这样的事亦不在少数,但哪朝都没有核实、认真过。
“假贵女就是假贵女,穿上宫袍也做不得真贵女。你们几个,可别再不识抬举。”
三女不敢看江传珠。不过片刻,一张花容月貌的面容已经肿了起来,变成猪头一般,惨不忍睹,还被太监敲落了一颗牙齿。和着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扒在地上。
太监道:“江美人可知错了?”
丽贵人貌若天仙,下起手来,却能狠如蛇蝎。
江传珠心里暗道:不认错就得死。只要活着,总有机会的。
一张口,整张脸都牵扯着巨痛。
再不认错,就会再被挨打。
丽贵人,她记下了!还有两位宝应、一位常在,她也记下了。
“妾知错!妾叩谢丽贵人指教。”
丽贵人冷声道:“滚下去!往后见着本宫,给本宫躲远些。”
江传珠摇摇晃晃爬起身,在侍女搀扶下离去,没走多远,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犀厉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声音,是大总管的。
江传珠见新皇出现,“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扒在地上,道:“皇上救救婢妾!皇上啊……呜呜……”
哭得痛断肝肠,哭得没了半分仪态。
新皇微微蹙眉,刚问了一半,丽贵人也是梨花带雨:“皇上,江美人对臣妾不恭,居然骂臣妾是妖妇,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理当掌嘴……”
这女人多了,当真让人心烦。
丽贵人正待撒娇,却见新皇一脸冷容,不由得浑身微颤。
新皇道:“江美人目无尊卑,降为宝应。”
江传珠顿时一惊,扒在地上不甘地道:“皇上,婢妾本是怡春宫的人,自有淑妃指教责罚,丽贵人她……逾越了规矩……”
她是骂了丽贵人“妖妇”,那又如何,可丽贵人却令内侍掌嘴,还打掉她的牙齿,就算她被罚,她也要拉了丽贵人。
新皇厉声道:“丽贵人不好好打理重华宫,僭越行事教训嫔妃,禁足三月,夺去重华宫宫主之位,雷美人尊为重华宫宫主。”
他不宠爱她了?
即便她曾一度宠冠后宫,可现下他这样做,就是两边都罚。
他走了一截,铿锵有力,语调坚定:“雷美人晋为贵人!”
大总管应声,高声道:“雷美人晋为贵人,尊为重华宫之主!丽贵人即日迁出重华宫!”
一句话,雷美人从现在住的韶颖轩迁往象征着重华宫主所住的重华宫,而丽贵人失去一宫之主的位置,入住韶颖轩。
丽贵人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江传珠一副狠决的模样,自己被降位,丽贵人也不好过。
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二人相争,却平白便宜了雷贵人。
新皇听人说过,雷贵人乃是豫地大都督雷嘏的嫡长女,出身、身份都比其他秀女高出许多。
五月初四中午,新皇又去了凤仪宫。
杨云屏奉上了查核清楚各秀女真实身份,这一查核,查出临时认同姓大官为义父、养父者十二人,又有被迫冒名顶替入宫者六人,嫡女五人,庶长女七人,寻常庶女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