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很宽敞,干净整洁。最显眼的便是院子一侧那一片小药田,当中有不少已经上了年份的灵草,叶片清脆肥厚,挂着露水,很是惹眼。
显然,这些灵草属于管事张怀远私有之物。
徐闲这一刻有了一个念头,回去以后,在老姚的院子里也种一些。
前面江明见徐闲进来,冲着旁边一个正在给灵草浇水的老者小声道:“张管事,这人也是咱们这边的弟子,平日里也不见他来,今天却突然跑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老者扭头看了徐闲一眼,然后继续浇水。
“有事儿?”
这话显然是问徐闲的。
情况在徐闲的预料之外,多了一个江明,说话肯定就不方便了。
“张管事,听说您喜欢酒坊佳酿,正巧弟子与酒坊弟子相熟,便想法子换来一坛,顺道儿给您送来……”徐闲语速很慢,一边说一边看对方的反应。
张管事此刻一笑:“你倒是有心了。”
说完,放下手里一个小水壶,擦了擦手。徐闲也是顺势,将这一坛灵酒放在桌上。
放好之后,不待对方说话,徐闲已经是先道:“这几日寒风渐盛,喝些酒能暖暖身子,本来是想顺便请教一下培育灵草的法子,不过弟子突然想起来药田卷宗居然忘在山上,得赶紧去取回,只能是改日再来请教。”
来得快,走得也快。
看着徐闲退身而出,张管事连连点头,显然很是赞赏。换做旁人,送礼遇到这种事情怕是会慌神,最后搞的大家都会尴尬。
这徐闲倒是聪明,一个借口,轻松化解。
“这个徐闲倒是挺有趣!”
张管事自己嘟囔,不过这个听在江明耳朵里就不舒服了。
老头走到桌子旁坐下,打开这一坛灵酒,顿时酒香飘出。张管事也不用酒杯,直接端着坛子灌了一口,
“好酒。”张管事是老酒客,酒坊那边的灵酒,他喝过不少,能品出这一坛品质不差,换句话说,一个外院弟子想要搞到这么一坛酒,绝对是费了功夫的。
过了一会儿,张管事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院子里的江明。
“你先回去吧,推荐名额的事,我会考虑的。江明,我是很看好你的,毕竟我这小环山,就数你的悟性最高。”
听到这话,江明大喜,赶忙上前躬身:“张管事,您若是帮我办成这件事,成为炼药弟子之后,您这边的丹药就交给我……”
张管事摆摆手:“这个事儿别说这么早,毕竟就算是我推荐了,到时候还得和其他管事推荐上来的弟子竞争,好在这一次是要三个炼药弟子,所以入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行了,你走吧,记住,这个事情还没有公布之前,不要和旁人提起。”
“这个自然,您放心就是。”
……
徐闲一个人走在路上。
想问题的时候,他一向走的很慢。
徐闲有一种直觉,刚才遇到的那个江明,十有八九也是因为推荐名额的事情才会在张管事院子里。
人家来的早了几年,自然,和张管事的关系就要更好,自己根基不稳,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与其竞争,难度极大。
可徐闲不会就这么放弃。
只要推荐名额没最后确定,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今天送礼只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怎么走,徐闲也早有他的计划。
到了第二天,徐闲从书阁里借了一本书,然后直接去找张管事。
运气不错,今天只有张管事一个人在家。
“是你啊,进来吧。”昨天混了个脸熟,张管事开门见到徐闲并不惊讶,对方突然跑来送礼,必然有所求,不来反倒是不正常。
徐闲礼数周到,先行礼,然后才迈步进院子。
这次徐闲是打着请教问题的旗号来的,草药学,徐闲已经是将书阁内的藏书都翻遍了,总结几个精妙的问题自然是轻而易举。
张管事也是乐于指点,本来并不相熟的两人,很快就在灵草的问题上聊了起来。
这头一天,徐闲请教了三个问题,张管事一一作答。
之后徐闲也没有提及其他,而是立刻告辞。
到了第三天,依旧如此,不过问题多了一倍,而且问题说完,在其他方面两人是交流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不是请教,而是互有往来。
而到了第四天,徐闲又来了。这次徐闲没有问问题,而是和张管事探讨灵草培育的技巧。他这三天,都带着同一本书,就像是一个学生随身带着的读物,并没有特意拿出来的意思,但每一次,张管事总能看到。
接下来一连七八天皆是如此。
徐闲这番操作,老姚也都知道,但他看不明白。
这天夜里,老姚好奇心实在是憋不住了,逮住徐闲,终于将这几天他心中的疑惑问出。
“你每天跑去张管事那边是做什么?推荐名额的事情,有没有和他提?”老姚对徐闲的事情很上心。
“探讨草药学,至于推荐名额的事情,只字未提!”徐闲如实相告。
老姚急了。
“这个时候你拉关系有点来不及了吧?我告诉你,明天炼药弟子的消息就会公布出来,你现在不求张管事,到时候我怕你没机会。”
说完,老姚想了想,准备拉着徐闲出去。
他打算凭自己的面子,找张管事说道说道,毕竟他现在也是炼气二层,迟早能谋个管事的位子,对方多少会给一些面子。
徐闲不去。
见到老姚有些生气,徐闲才道:“老姚,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个事情,不能主动开口。”
“为什么?”老姚不解。
不开口求人,人家知道你要干什么?
“那我和你说说吧。”徐闲想了想,老姚也不算外人。于是他把这几天每天都不离身的那本书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百草书?”老姚认识字,不过他不理解徐闲拿这本书出来做什么。
“这是张怀远写的。”徐闲直接点题。
老姚傻眼。
“张怀远?是那个张管事?”
徐闲笑着点头。
就见老姚将桌子上的这本书拿起来翻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署名,根本没有作者的名字。
“你怎知道是他写的?”
老姚不懂就问。
“笔迹!”
徐闲指了指书本,然后又道:“着作如人子,只要是人,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会刻薄,任何时候都会关心,我天天拿这本书带在身上,张怀远自然对我有一种亲近。”
老姚点头,但随即想到什么:“万一不是他写的呢?”
“没有万一!”徐闲十分确定:“我以请教问题为切入口,不着痕迹延伸到对草药学的探讨和交流上,张怀远是这方面的行家,他研究越深,越能和我产生共鸣,而且会认为我是看了他写的书才有这般成就。”
老姚琢磨一下个中道理,也不禁连连点头。
徐闲的悟性他是知道的,对功法五气归真诀的领悟和解读,至少在他眼里是无人能及,就是没想到对方在草药学上也有这般造诣,居然能和张怀远那种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行家探讨交流。
如果没有这方面足够深厚的学识,两句话就穿帮了。
徐闲继续道:“张怀远这个人,极重传统和规矩,是读书人出身,骨子里有一种大儒风范。”
“他这个人行事端正,不苟言笑,不喜欢阿谀奉承,就算是有交情,如果我直接开口求他,十有八九会起反作用,欲速而不达。”
“你怎么知道这些?”老姚不信,这种东西,没十几年交情根本看不出来。
徐闲一笑,再一次指了指那本《百草书》。
“观书,如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