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舒瑶是趴着的,所以没瞧见霍惊砂脸上的怜惜与心疼,当他把她背上的绷带慢慢除去时,已经干涸的血渍却与绷带一起黏在伤口上,就算他再轻柔缓慢,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下一些血肉。
这感觉竟比自己受伤了还难捱,活似有人在割他的皮、吸他的血,这是他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的体验,所以阴沉的表情着实有点吓人。
他霍惊砂的女人,竟在他的庇佑下被人劫走,而且还是在自家府里,这简直等同于打了他锦衣卫统领的脸。从她被掳至今,肯定一路颠簸,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才导致伤口又撕裂、再度恶化。瞧那细皮嫩肉的肌肤,如今被折腾成这副样子,他恨不得立刻手刃对方。
继续集中全副心神为她清洗换药,想不到这双杀人如麻的大手也能做出如此温柔的动作,生怕弄疼了她一丝一毫。
此时攸舒瑶的惊讶早已盖过疼痛,她本以为是山穷水尽了,却没想到是柳暗花明。霍惊砂呀霍惊砂……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以为她是被人劫走的,而非自己主动出逃。
也对!自她逃走后,一直隐蔽的很好,没被锦衣卫歹到,之后就被契他们劫持,一路上更是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中、任人摆布,霍惊砂一路循线追查,肯定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落入贼人手中,被迫才跑出那么远的。
这样看来,他就不是来抓她的,而是来救她的!这个认知,让舒瑶死寂的心又起死回生了,脑子也清明起来,整个人更似是注入了无限活力。
她就说吧,九九归真,经历九世磨难,第十世也该她重获新生了,如今生命尚未走到尽头,他没有杀她,她活下来了!
霍惊砂将她背上的伤口处理完后,发现她从头到尾都闷声不响、没喊一声疼,不禁感到钦佩。早知这丫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犟劲,但她的表现还是每每都超乎他想象之外,让他吃惊。
明明看上去如此娇小脆弱,却硬是能忍住不吭一声,真让他既心疼又欣慰。他弯下身,鼻尖剐蹭着她的颈窝处,嗓音多了些勾人的磁性。
“别怕,也无需担心,等回京后,我会请宫里的御医为你治伤,用最好的药膏为你祛疤,绝不让这漂亮的美背上留下一丝瑕疵。”说着,怜惜在她肩上印下一吻。
怎知,他这一番感人肺腑的安慰,却没换来她一点感激回应。霍惊砂一愣,仔细一瞧,方才恍然大悟,这丫头居然睡着了,只得无奈失笑。难怪没一点动静,瞧她眼睫上还沾着几颗晶莹泪珠,怪可怜见的,原来还是疼的,只是忍着没说。
霍惊砂向来冷硬的心头化成一滩柔水,慢慢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安置在腿上,收拢于怀中,盯着她酣然入睡的乖巧模样,按耐不住将唇轻轻印在她的脸上,一下……一下……从柳眉到唇角,最后还是怕扰她清梦,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安心睡吧,有我在,往后定不叫人再伤你分毫。”
他说得极为深情,真把她当成了心尖尖上的人物,可惜,这番掏心掏肺的表白,攸舒瑶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确实累极了,从昨晚半夜被惊醒,再经历盘查、出逃、围剿、还有被霍惊砂抓到的惊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逼至到一个能承受的极限,如今一旦确定性命无恙,便再也支撑不住,就算经历了剥离皮肉的痛苦也难以抵挡困倦。
接下来,就是天塌的大事,也得等她睡饱了再说。
*** ***
乌云笼罩多日的霍府,终于恢复一片艳阳。
笑容又回到霍惊砂脸上,与先前的阴沉冷峻相比,简直就是寒冬腊月与春暖花开的差别。
一家之主心情好,连带着府里的奴仆们都大大松了口气,之前那段时间,他们可是天天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活啊,生怕稍有不慎,就被大人处置了。
众人这才看明白,大人对舒瑶那丫鬟是多么重视,根本不是图一时新鲜,而是实打实放在心上宠爱的。
光看舒瑶失踪后,大人的雷霆之怒便知晓了,重罚了所有失职的仆人不说,还没日没夜的搜查追捕,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来后,可攸舒瑶不但没有失宠,反而加倍珍惜,连向来喜乘快马出行的大人,为了迁就她都改为乘马车回府了。
马车还有两天才能到达,大人已经先派手下传话回来,让总管拿着他的手谕到宫里请最好的御医,并让专管给娘娘们润肌的大夫赶紧研制祛疤药膏,无论多名贵罕见的药材,霍府都拿的出来。如今万事妥当,就等着给他怀中的女人到府了。
待车门一打开,就见大人怀里抱了个女人,身上盖着皇上御赐的貂绒斗篷,那宝贝的模样,像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大人直接把舒瑶抱到主院的寝房,而不是姨娘的碧水居,这样的待遇更突显了舒瑶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大伙儿看在眼里,这可是以夫人的规格相待的。
回到霍府,攸舒瑶还是睡得不省人事。其实是因为伤势恶化,生出炎症发烧所致,人处在昏迷中,所以长时间沉睡不醒。
霍惊砂抱着她,摸着那热烫的体温,一张脸说有臭、就有多臭,让几米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阴森之气。
等他抓到那帮狂徒,一定要把昭狱里的酷刑挨个在他们身上用一遍。他护得好好的女人,莫名其妙被人劫去,好不容易救回来,却被折腾得伤痕累累、憔悴不堪,他前些日子费劲心思养回来的肉都没了,而今杀人见血都难以消除他心头之恨。
其实攸舒瑶的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无非是趁乱逃跑时大力挥舞缰绳、让伤口屡次裂开所致,最主要的还是心神不宁、思虑过甚。
而养病治伤的大忌就是整日胡思乱想,在大夫连着几日的医治下,又加上霍惊砂把库房里所有珍贵药材都拿了出来,她的情况总算稳定。到第三日,终于退烧,大夫便告知她的伤势已经无大碍,只要按时服药、好生休息,很快就可以痊愈。
闻言,霍惊砂难看的脸色才稍缓,而府中的人也总算不用再战战兢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