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惊砂连忙整顿脸色,趋身上前,奉上茶盏讨好的问:“怎么这副表情,是什么事不称心吗?”他小心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因为不清楚那个该死的男人到底跟她透露了多少。
她睨了他一眼,开口道,“没事,不过碰见位故人,闲聊了几句。”
“哦?不知是哪位故人,又闲聊了什么?才使得娘子面色这样不愉?”
没想到她还敢承认,霍惊砂负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当日或许就该一刀斩了那男人,省得他依旧死性不改,对舒瑶多加纠缠,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会一直等着舒瑶,那就让他且好好等着吧,除非自己死了,不然任何人都别想惦记他的女人。
“无非就是聊聊近况,叙叙旧而已。“
攸舒瑶没打算透露太多,只盯着霍惊砂的眼睛,内心一阵唏嘘。她以为霍惊砂是真的爱她,这一年的幸福实打实摆在面前,让她产生了这辈子都将会在他溺爱中度过的错觉,没想到……却抵不过皇上一句话,也许在权势和地位面前,女人注定要沦为利益下的牺牲品。
她还以为,九世羁绊,次次惨死在他手上,这一世终于苦尽甘来了,没想到,自己可能终究摆脱不了被无情舍弃的命运,还成为了他下的这一整盘大棋中的一颗棋子。
要不是契今天告诉她,她没准又稀里糊涂的死了,她气疯了,不知道以什么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回了霍府。但现在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下月初九还没到,契说的是真是假、霍惊砂舍不舍得真的让她去送死,等日子一到,一切答案便会揭晓。
看霍惊砂好像又要张嘴盘问,舒瑶马上抢在他前头开口,“我儿子呢?”
“哦,小少爷在自己房里,奶娘正哄着玩呢。”冬雪站出来回道。
“我去瞧瞧小宝。”她人又走了。
瞪着娘子姣好的背影,霍惊砂有点咬牙切齿。
“夫人不说走累了,要回房休息吗?怎么又去看少爷了?”春绿一面叨念着,一面朝舒瑶的方向追去。
“春绿,你回来。”他沉着脸唤住人。
“大人还有事吩咐?”春绿听命收住脚步。
“少夫人回来时是不是遇见一个男人?你听见他们俩具体说什么了吗?”
听见大人这样问,春绿微怔,看看立在大人身旁的徐昌,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夫人当时没让我们过去,不过两人只简单交谈几句,就辞别了。”
“春绿,你在磨蹭什么?我买给小宝的布料还在车里,赶紧命人拿到后院来。”舒瑶不耐烦的在前头喊着。
“喔,来啦!”春绿匆匆朝霍惊砂屈身福礼,接着赶紧跑去拿东西了。
“大人?”徐昌见主子神色阴沉恐怖,想请示回司里的话竟卡在了嘴里。
“说!”他咬牙命令。
“呃……大人,那个男人用不用查一查?”
“怎么查?你看到的未必是他真实面目,此人最擅长易容,不过不要紧,我有办法能找到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以为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在其中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哼!没门!靖王他除定了,舒瑶也不可能会离开自己,虽然过程会有些凶险,但他觉得舒瑶知道之后,一定会理解他的。
“大人,少夫人在府中待的时间长了,不了解外面世界的险恶,很轻易就会被外人几句话糊弄住,而今天那小白脸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光会花言巧语的主,这女人只要生了异心,有一就有二,您还是……”
“闭嘴!”霍惊砂俊脸森森然,随后一挥手,“你先回督统司吧,我有事再传你。”
徐昌走后,他一个人坐在堂上很久很久!眼看日子越来越近,他要怎么开口跟舒瑶提那个要求呢?虽然存在风险,但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确保她的安全。可又一琢磨,靖王被逼到了绝境,万一选择鱼死网破……假如不幸出了纰漏呢?小宝怎么办?他还要不要活?舒瑶会不会恨死他?他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 ***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霍惊砂决定带着妻儿前去扫墓。
这对霍府来说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因为霍惊砂武状元出身,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完全属于凭借一己之力爬上了今天的位置,所以在身居高位以后,就特别注意对死去长辈祭拜的排场,一方面以示孝心,另一方面也给外人看看,霍家门楣以一昔壮大。
几个丫鬟婆子手脚麻利的将祖坟墓地彻底打扫干净后,霍惊砂穿着官服,头顶花翎,恭恭敬敬依着礼部颁布的二品大员祖先祭祀礼,行繁复的祭拜礼节,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忽略。
这过程陈长,偏又赶上雨天,搞得众人全身都湿透了,霍惊砂要人赶紧先搭上遮雨棚子,将妻儿安置好,自个这才淋着雨继续张罗祭拜事宜。
他几次点香,都叫雨给淋熄了,火折子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燃,可这火一燃起,竟让整柱香都着了起来,众人一惊,不好!这不就是所谓的“发炉”吗?
霍惊砂当下也愣住了。
“大人,不妙,发炉是先人降临的意思,这是不是祖宗显灵,提醒您一些事呢?”大总管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现象,忍不住心惊的出来说道。
“提醒本大人什么事?”其实他最不相信这些迷信,但今天祭祖确实照往年不顺利。
“霍家有变。”旁边主持祭拜礼仪的一名老道士,铿锵有力吐出四个字。
此番言论一出,本来还窃窃私语的仆人都噤了声,这其中含义非同小可,预示着整个霍家的兴衰,也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
“怎么变?”
“大人……”老道走到他身边,先弯身行礼,接着才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娓娓道来,“贫道刚才注意,香是先从东南方向燃尽,此方位属阴,这就代表与您事业无关,而是……而是家中女主人可能有变。”
霍惊砂眯了眯眼,心中传来阵阵钝痛,不由自主的看向遮雨棚里,那个抱着他儿子的女人。
道人没再答话,跟着他一起看向了少夫人。
“大人,少夫人向您招手呢,您过去看看吧。”道人又一福身,转头回到了刚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