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是她的,难道您就不希望替大人多生几个?”
舒瑶嘴上并未回答,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不想……
刚想起个别的话头把这事遮过去,可还来不及开口,便看见满面寒霜的霍惊砂走进屋里,他目光锋锐、紧盯住舒瑶,怒道:“不要把自己的那套谬论拿来毒害小宝,他是我的儿子。”
这话真伤人,说明了小宝是“他的”儿子、不是“她的”,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疼的死去活来才把孩子生下,第一次当娘,需要花去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学习怎么照顾小宝,谁知在他眼底,儿子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那她这个当娘的就可有可无、无足轻重了吗?
但她没争辩,转过头,笑着揉揉小宝的头发,柔声对奶娘道:“嬷嬷带少爷下去洗个澡吧,刚才疯出一身汗。”
奶娘有些尴尬,接过孩子的同时,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今儿晚,是把少爷抱来给您,还是和奴婢一起睡?”
舒瑶垂下眼睛思索了一瞬,才道,“以后晚上都不必抱来给我,就留在自己院里睡吧,他现在开始……得学会不能太依赖娘了。”
这一句话,让霍惊砂的心又陷入恐慌。
最近总是这样,他的心情阴晴不定,有时候觉得她能像之前一样快乐了很好,有时候却又觉得她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跟他闲话家常,也几乎不跟他一桌吃饭,更不会再主动亲他、抱他。
每当晚上搂着她入睡时,他就安慰自己,瞧……她不是还安安稳稳睡在自己身边吗?而且有那么多人守着,她跑不掉,可有时候,这样的安慰远远不够,觉得她随时随地都准备好自他眼前消失,就像之前那次一样,当时,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她找到。
奶娘路过他身边,他接过儿子抱了一会儿,不忘吩咐,“晚上照样把少爷抱来。”接着才把小宝还回去。
待奶娘抱着孩子离开后,他一把将舒瑶拉进胸口,神情愤怒中带着迷茫,痛苦的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儿子出家当和尚?什么叫沛姨娘好生养?我是纳了她当妾,但我说过让她生孩子吗?”
舒瑶不想同他争辩、也懒得浪费一丁点口舌。只是轻轻巧巧粲然一笑,“我随便说的你也信,小宝也是我儿子”,她故意加重这句话,“我会让他出家当和尚吗?至于你和沛姨娘生不生孩子,那是你们的闺房之事,与我无关,也不必说于我听。”
“攸舒瑶,你被我惯坏了!”霍惊砂不喜欢她这种说话方式,他这辈子,唯跟她有过正经八百的闺房之事,而她还让他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的畏惧和闪躲,甚至高傲的抬起了下巴,挑衅的道,“你可以不惯着我啊,像对待明霞那样。”反正她也不是没受过。
“你……”
不得了,霍惊砂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叫她气晕过去。想他堂堂锦衣卫督统,没死在敌人的长矛长剑之下,竟然险些被自己老婆气死在房里,真真窝囊!
“大人也不必恼,在一起这么久,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做人就是这样直来直往,不喜欢虚与蛇尾、阿谀奉承,若大人喜欢喜欢委曲求全的,我学学便是。”
大人、大人,瞧她张嘴闭嘴用“大人”二两字称呼他,连夫君都不叫了,真是气煞他也!
“哼,你还要学习什么?我们刚成亲那阵,你不是挺‘委曲求全’的,不管多晚,每天都要等我回来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他真怀念那段时光啊,而今,他但愿她能愚一点、笨一点、多依赖他一点。
“此一时彼一时,就现在而言,光那一点怎么够能?我要学的还多着呢,比如学会与人共事一夫,学会多爱自己一些,学会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也学得不去嫉妒、宽厚平和,安生度日。”她没有生气,只是清晰表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意思是,她再不会对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了,他给她一半的丈夫,她便做他一半的妻子?
心一阵抽搐,这股痉挛的疼痛差点让他四肢失去力气,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无法遏抑的恐惧在血液间流窜,他紧锁浓眉、双手成拳,不知道该打她一顿屁股,还是干脆给自己一拳。
该死的契,找到机会,他一定要千刀万剐了他,早知道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挑唆,他就该端了那杀人组织的老巢才对,可他总舍不忍看她伤心难过。舒瑶说,那毕竟是她从小待过的地方,不应该赶尽杀绝,所以他才硬是容忍了他们继续存在。因此给了契钻空子的机会,怀疑的种子早埋下,因此她根本不信任他,不信任他不会爱上别的女人,那文沛,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怒道:“要我讲几次你才能听得进去,无论契告诉了你什么,都不能代表我的真实想,你不要照单全收。”
她定眼凝望他片刻,方点头微笑道:“没错,像你说的,我应该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你不都给头领下令,把他派到边疆去执行任务了吗?他都接触不到我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一去恐怕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了,你放心,他再也无法告诉我一些内幕,然后让我因此而厌恶你了,大人,我会努力学习,成为你想要的那种妻子的。”
无心、无情、无绪,便无嫉妒、无憎恶,心一起伏不定便无法安宁度日,那些大宅门里的贵妇,不都是这般慢慢地学着护卫自己的吗?自己的心强大了,将丈夫的一言一行拒于心外,方能保持心如止水,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该死!霍惊砂在心里咒骂,肯定是徐昌那个大嘴巴把这事告诉她的,看他明日怎么罚他!但现在都不重要了,舒瑶的笑容里透着虚伪与疏离,她在他面前戴上了面具,每句话都是他想听见的、希望她能做到的,却不是她真心想说、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