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契回来后,与霍惊砂在后院的园子里围桌对饮,这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喝酒谈心。
然后就产生了以下一段对话——
“我收舒瑶当义妹了。”
“我知道!”
“以后她不是孤苦无依,没有娘家的人了。”
“我知道!”
“舒瑶自来了以后,心情就不大好,所以病情才会愈演愈烈。”
“我知道。”
“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没有,这院子现在就有六个暗卫,都是我派来的,关于舒瑶的所有事,包括她何时起床、何时睡觉、每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全都事无巨细的知道。”
契仰头干掉一杯酒,觉得这家伙占有欲真是有点变态,就是远在千里之外,舒瑶的一切也要尽在他的掌控之内,但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随即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让舒瑶跟你回去?我看她今天的态度,好像不那么容易改变,这丫头,上来脾气真是倔的很。”
霍惊砂哪里会不知道?亦是愁容满面,这也是他最为难的事,如果太强硬,怕适得其反,由着她去,病情又拖不得。这回换他仰头灌下一杯苦酒!
“不如……给她眯晕了带回去吧,受尽苦难才保住的性命,不能任她再折腾进去,小宝有奶娘,不用你操心,只需照顾好舒瑶就行,你觉得呢?”契端起酒杯,举到他面前。
霍惊砂听罢……眼珠转了转,唇角一勾,举起自己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回复两字,“甚好!”
*** ***
“你别总来可以吗?”舒瑶独自在碧水居里,对着站在门外的男人问。
那日和他在花园里谈过之后,她回去就睡着了,可不知他给她下了什么药,再醒来,人已经身在霍府,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诡计多端她也不是第一回见识到。
但她真的是没力气再折腾回苏州,而且肺痨会传染,她坚持不与任何人接触,就连他也是,所以把自己锁在碧水居,谁也不让进来。
“不可以!瑶儿,开门让我进去,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肺痨?所以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不开,我只有硬闯了。”霍惊砂淡淡的说。
“你就非要这样气死我吗?”舒瑶为他的话气结,照这样下去,没病死也要被他气死,“去忙你自己的事去吧,多去看看小宝,或者去办你的案、抓你的犯人、抄你的家,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事乐此不疲吗?老来骚扰我干什么?
“小宝我日日去看,日日陪他玩儿,儿子的事你不用操心,至于其他,我以像皇上禀明,要辞去锦衣卫统领的职位,以后我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你,就算你烦我,我也不走。”
“什么?”听他爆出这个惊天的消息,舒瑶极为错愕,他居然要辞官?
“没错,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对那些事情也已经厌倦,莫不如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你和儿子身上,你不是喜欢苏州吗?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就移居苏州,在那安度晚年。”
老道的话他反复想过,杀人的勾当干多了真的容易伤天害理。早时父母双亡、弟弟惨死,如今又让瑶儿受了那么多苦,没准真是因为他双手沾满鲜血,才遭到老天惩罚,几经思索,他决定不干了,下半辈子都老老实实当个普通老百姓,为妻儿和自己积德。
“你早就有这想法了?”她有些意外。要知道他爬到今天的位置多么不容易,要退出更难,皇上必保都有很多肮脏事是让他去处理的,他如今想走,皇上怎可轻易放人,弄不好还会给他随意扣个罪名,好永远保住那些秘密。
“现在的我只想陪着你和儿子,其余的并不重要,锦衣卫如何,我也不想管了。”
案子永远办不完,人也永远抓不完,他不可能把一辈子精力都浪费在这上面,尤其这段时间和舒瑶之间发生的种种,让他认清了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事到如今,他将不计代价的摆脱那些阻力,好好和舒瑶在一起。
舒瑶轻叹,其实刚进府时,她已察觉到这个家没有了锦衣卫督统府的冷酷的气息。是因为他,他是真心在替她着想,所以让她和儿子所处的家,温馨得不像是杀机四伏、让人恐惧不安的阴冷之处,这份体会,更加让她感触颇大,回想起这一世刚重生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活活一片一片割下明霞的肉,跟现在的霍惊砂简直判若两人……
“瑶儿……开门,让大夫给你治病吧,咱们好……好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们还要给小宝生小妹妹呢。”此刻,他不是掌握别人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一品武官,而只是一个救妻心切,害怕失去毕生所爱的可怜丈夫,他一声声央求着,声音里透着哽咽。
“不要,我不治了……咳咳……”
“不许放弃,听到没有?”他使劲锤了两下院门,像是在泄愤。
“不是我放弃,而是这病鲜少能够治好,治也是白治,无非拖延时间罢了,咳咳……”
“那、那你把门打开,我想你了,为夫要见你。”
“你是谁的夫?哼,去找悦芳吧,我不是你的妻……”她赌气的转身往里走,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七次来锤门了。
“她不是!她不是!只有你是,我没给你休书,也没给她婚帖,只有她的卖身契,她的身份永远是霍府的一个奴婢。”
舒瑶才不管,自顾自进了屋,等着第八次来拍门求她,可是接下来却没了声息,她苦笑,看来他是放弃了吧?
心知也许他明日才会再来,便转身回到床上,夜异常的宁静,能叫她头脑保持清晰,思考一下之后路该怎么走吗?
胡思乱想间,眼皮越来越沉,在借着由床下窗户吹进来的徐徐柔风,她终于倦得沉沉睡去。
恍惚间,突然感觉有人在亲吻她,一会儿在眼睛上,一会儿又在颊边,
“别闹……”她小手随意一挥。吻住她的人却不为所动,继续温柔的左曾又曾,彷佛她是人间最可口的美味,让他一尝再尝。
“不要闹了……乖儿子……去、找你爹,让娘要睡一会儿……”
一记浑厚笑声传进她混沌不清的耳膜,原本温柔轻吻也全部覆盖在她唇上,转为激烈渴求,让她整个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