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栖在仙云宫大殿一层逛了片刻，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若论修行典籍，她自己就牢记着当初门派里的海量藏书，并且都是上流道法，远比眼前这些大路货要强。
唯一的区别是，万年前的门派藏书还没流行起禁锢书奴的风气，这似乎是近几千年才发展起来的模式。
没有书奴辅助的话，境界不够之人是无法直接窥探典籍中艰深部分的信息，这一点跟普通的翻书可不一样。
所以万年前的时代人人都得脚踏实地地修行，在天地难关，生死斗战中参悟。
现在的书奴系统更像是将有用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直接灌输进学生识海，遇到适用的情况便自动使出法术，少了施术者自己对道法每一个细节的反复品味，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样做，是需要大量的通用能量支持。
所以福鈞仙翁才集合全长生宗的力量发展服务业，只为了少数天才，少数最有可能突破境界的人才提供后勤？
“太天真了，想用养猪的方法把人喂到返虚境？可惜这些古籍的水平，到顶了也就是壮丹地步，连熟丹的水平都绝不可能触及！”
灵栖用自己这么多年的倚老卖老资格打保票，想要光凭仙云宫的藏书，看一看就无限提升境界，乃是镜花水月。
但眼下的读书郎们，受到书奴在提供服务时透露的许诺，却是非常相信自己一定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这些弟子，识海受到书奴的反复意念洗涤，迟早会失去自我思考的灵性，只需按照书奴提供的方式方法，闷头做下去，就误以为实力在不停增长，实际上恐怕就受到蛊惑，成为福鈞仙翁，或者洪王业的忠诚打手。
假以时日，若是能有个成千上万的，达到壮丹巅峰，却因为结构性基础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突破晋级，而且思维方式也完全没有了怀疑、灵活的想法，那是何等强大的军团，又是何等可怕的计划！
举个例子，所谓壮丹巅峰，却差一丝始终达不到圆融成丹的阶段，也就是武睚眦全胜时期的水平。
那个时候的武睚眦单独一人都有实力遨游星海了，如果能缔造出几万个此等水平的军团，并且今后形成量产效应，培训兵员的效率越来越高的话，那将造就横扫宇宙的可怕势力。
当然，此计划是百年大计，现在仅仅有个雏形，灵栖倒也不急着戳穿，连福鈞仙翁自己都是她内定的战利品了，捣毁这个小野心是顺手而为的凉拌菜。
她绕了一圈，走回藏书殿外围人群熙熙攘攘的部分。
此时大多数人，无论是桀骜不驯的魔门弟子，还是道貌岸然的正派弟子，都找到了“契合自己根骨”的书籍，痴痴呆呆地站立当场，接受书奴的意志灌输。
所以人虽然很多，但场面相当安静，安静得有些瘆人。
灵栖找到熟识的几个徒儿，一人弹个板栗，把他们惊醒：
“别看了，这几本破书，照我帮你们挑选的道法差远了，和这帮呆子一起沉迷学习能有什么出息？咱们出去透透气。”
“师父，您是在教我们逃课么？”云淡欠扁地挑刺道。
“我是在叫你们远离洗脑组织。”灵栖扯着云淡耳朵拧了一圈：“你说说，按照那司书灵体的指示，他推荐你什么法术了？”
“人皮客栈，玩偶之家......”云淡把自己刚刚阅读的一部分梗概在脑海中过一遍，让灵栖探测到：
“这是一个以活剥的人皮为材料，蒙到一座木盒子打造的玩具盆景上，可以把活人灵魂吸收到盆景中的微小玩偶中，让他们完全意识不到外界变化，过着安排好的生活，且以为那就是自己的真实人生......”
“此道法可以令失去七魄后，地魂的存在也得到缓慢修补，逐渐恢复到完整的人格，不再是仅存记忆碎片，没有逻辑思维的残魂，我觉得很适合我来修炼啊。”
云淡挠挠头，自己在老家欠下超度数千遭到迫害女子的血债，虽然如今是诚心诚意打算弥补，并且也确实做出努力，可是老实讲，这笔债务是很大，换成一般人足够忏悔一辈子，也就是可能直到八十岁之前，修为都无法寸进，只能原地踏步。
云淡也是遇到了灵栖大高手点拨，才能身负巨债而缓慢修行，不然光是无数冤魂的日夜托梦，就足够他精神崩溃......事实上，在没遇到灵栖之前，卢瑟少爷痴痴傻傻的状态，也不排除是怨灵缠身导致。
现在他正式接触修行之道，对于幽灵鬼魂之类存在的概念，行为模式，利弊权衡，也都有了客观理论的角度看待，所以能够淡然谈论此事。
不管怎么说，他一进入这大殿，就和其他新生一样，有司书幽灵扫描全身，然后量身打造，挑选了几部书籍，供他参阅。
而这些书籍的司书灵体，也是不带感情色彩地，很谦逊温和地讲自己所承载道法的功能，原理，前景一一介绍，便得到云淡发自内心的认同：自己要找的就是这样的法门，简直是老天安排好的要等着自己，不修行就是翻了莫大的过失，错过了必然追悔莫及！
“荒唐。”
灵栖评价到：“三魂七魄，乃是先天大道的反映，断然没有后天补完的道理，或者说即使看起来是修补完成，但也是徒有其形，本质上还是欠缺。你接触这门法术，真实的意思还是想要取巧轻松地完成赎罪，被那司书灵体窥见了内心愿望，才加以诱惑，让你误以为是自己甘心选择此邪门玩意。”
“如果为师没看错，那书中道统七分真话中倒有三分是歪理，修行到后面，用来补充残魂的材料乃是祭炼者本人的神识！只不过若是协调得当，能够炼制出异身同心的身外化身，如若有所偏差，就是为他人做嫁妆，把自己给搭进去......须知这里的司书灵体，都是古时门派倾轧失败的产物，他们本质上就是冤魂，只不过被高端手法利用了本心，是只注重门派利益，绝不会为了外门读者长远前途着想的。”
“你若深入学习下去，将会全身心都融入那什么人皮客栈，玩偶之家的道统中去，最后就变成行走的布道人，是将一生都献出去，宣传别人的成就，而不是像常人那样，博采百家之长，融会贯通，纳为己用。读书终究还是要为自己前景服务的，如果傻呆呆地人云亦云，书上怎么讲就无脑地跟着做，没有自己思考，便成了行尸走肉！”
云淡听了这些，直冒冷汗，想不到这其中猫腻居然如此凶险？他再看周遭如痴如醉的各路俊杰，果然跟来时那般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气势有了微妙扭曲，连整间大殿都显得阴森起来。
“高人说得没错，这帮子书奴，修为也就和老夫相仿，但已经失去了自我思维，也敢祸害天下英才？我看不如一把火烧了。”
这是武睚眦，在风轻的识海中发出意念。
他本质上跟司书灵体有相似之处，但没有经过什么抹消意志的折磨，才能给安心地在妖妮识海内留存，对于这帮灵体的状况认识最深刻。
“不急不急。这些道统的继承人，也是受到迫害，不得已才成为现在样子，而且是受到幕后他人的操纵，最终的结果是连传承道统的遗愿也达不到，只能成为半吊子的打手，为人所用。他们是糖衣毒药，我就可以把糖留下，毒送走。不然做出焚书坑儒这种粗暴的事儿，不但于我们没好处，还会打草惊蛇。”
灵栖继续向外踱步：“这些青年才俊，说是被选上了保证成丹的研修班，结果紧赶慢赶地就送来仙云宫，还是从各自星球直接一步到位，连个港口都没经过，并且到了这里，并且立刻就送到书奴面前，加以蛊惑，半点放松游览的行程都没安排，不觉得急躁了点么！”
“我们偏偏就要好好瞰览一番仙云星的情况，瞧瞧这长生宗的掌管者，到底在隐瞒如何的猫腻。”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老妈整天让我出去走走，不要宅在家里，结果这个号称当今最发达道统的枢纽区，却巴不得把上好的苗子都关起来，确实不对劲！”云淡点头称是，身先士卒，放出大波美女，站成两排，夹道恭礼：
“弟子为师父开路！”
灵栖直接一抖衣摆，有股无形气流切过云淡后膝，将他踹成跪倒状态：
“你还嫌不够张扬？现在我们是初来乍到，先装作泯然众人的样子，低调行事。”
说着，她幻化出几人痴痴站立的假象，留在当场，再运用个强化障眼法，隐身携带一行人遁出仙云宫。
仙云宫果然是搭建在云层之中，云山雾罩，隐隐约约可见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宫殿，面积其实非常广大。
放眼望去，那云层的范围也忒大了些，一点空隙都没有？
当然，它们跟灵栖母星那种黑云浓厚的状况还是有所不同，至少这边的云朵都是洁白的，甚至饱含天地灵气，对修行极有裨益。
目测洁白云雾覆盖整个星球，并且全都被当成了“地基”建造出洞府宫殿，豪华奢侈。
可是这里人气不旺。
就算仙云星的所有人都是修为有成的高人，多少也该有些品茶论道，观望星辰气相的活动出来，但眼下那广阔苍茫的云中万殿，竟透着一股寒意，没有丝毫生命活动迹象。
“莫不是这里的修者都是达到壮丹境界，去红尘下凡，磨练壮丹了？”
灵栖冒出个自己都不太确信的猜测。
不过她方才也做出过结论，仙云宫藏书殿中的道统，能够叫人不必很累很麻烦就达到那凝练壮丹的阶段，不过继续拘泥于书奴指挥，却永无突破瓶颈的希望。
因此大量的修者都是壮丹阶段，下界寻觅机缘，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在整个行星大势被某些幕后人士安排策划的情况下。
“我们继续下行，看看地面的情况。”
灵栖取下随身携带的“扬声宝鉴”，略一催动，脚下要么凝固如磐石，要么缭绕隔绝视听触识等一切感知手段的厚云，被震荡开通透的大洞。
而她的手法自然精妙，除了荡开碍事的云朵，其他亭台楼榭没有受到半点余波牵涉，无声无息。
看起来很顺利？
徒儿们轻松无比，只要跟着师父的脚步，到哪都是个玩。
然后继续震荡云层，继续下行，继续在好多华丽高大，但没有半点人气儿的宫塔楼阁间走马观花......
一层，两层，十层，一百层！
他们下行了不下十万米深......
云淡终于嘴唇哆嗦，颤颤悠悠地问灵栖：“师父，我们是不是着了道儿了？”
“没有。继续下行。”灵栖坚定，冷淡，好像刚开始似地，沉稳催动法宝，荡开云幕。
可越是这样冷静如常的回答，反倒越令云淡心头发毛：莫非只有我自己觉得是云层多的有些过分了？以及，虽然没有刻意去记忆我们所穿过的宫楼庭院形貌如何，但这样下去很难叫人不怀疑，我们是在兜圈子啊！
他忍不住又悄悄拉扯风清师妹的袖子：“师妹啊，我知道你是一员福将，跟你混绝对什么事儿都能化险为夷，你给师兄说说，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少啰嗦，高手都说没事，你瞎操什么心！老子在星际探险时候，至少遇到困顿十年以上的局面，才敢说是迷阵，这才哪儿到哪？”
风清老气横秋地教训云淡。
这下师兄可不乐意了：“你滚，我没跟你这老不死又臭不要脸待在妹子识海里混吃混喝的老鬼说话，我要听风清师妹的分析！”
“嗯，我的感觉吗，就是请师兄放心。”
云淡的语气终于变得正常些，脸上有隐隐的兴奋神色浮现出来：
“这里并不是迷阵，而是上古时期就遗留下来的仙墟，包括最上面的藏书殿在内，都不是真知会或者新近命名的长生宗之力搭建，而是真正的古老修仙高手遗留下来，居住，修行的洞府。”
“而在下方，真正的星球地面上，将有一笔大宝藏等着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