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张颢,光和元年六月,收受贿赂三百万钱!”
“光禄勋玮璋,光和六年九月十三,于河东夏县强抢民女楚氏,楚氏父母一纸讼状到夏县衙门,次日,楚氏一家遭遇大火,全员横死,无疾而终。”
“水长校尉赵泫,中平元年四月,串通黄巾渠帅波才,使得关隘延津不过短短半日,就被黄巾逆贼攻克,事后波才遣人送来二箱金银珠宝,价值百万钱。”
“屯骑校尉盖升,中平二年初,途径新城看中许氏家的幼女,当场将许氏一家三口杀死,许氏幼女被你掳走后,关押在府邸中,成为你的禁脔,供你寻欢取乐,动辄抽打怒骂,犹如牲畜。”
随着皇帝刘宏一字一句地缓缓道出,德阳殿中的气氛降至冰点,在场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饶是大将军何进,此时他看向人群中的光禄勋玮璋也都微微皱眉,颇为不喜。
百姓蝼蚁耳,杀之何惜。
何进皱眉不是因为玮璋强抢民女,而是因为皇帝刘宏知道此事后,他再想安排玮璋坐到司空的位置,就几乎没可能了。
“瞧瞧你们这群狗东西,这些年里干过的肮脏勾当!”
德阳殿中,皇帝刘宏发出嘶声裂肺的咆哮,他怒视着殿中的张颢、盖升、赵泫和玮璋等人。
皇帝是真怒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次刘宏是真的愤怒了!
与殿中众人一样,江小白也看出来了,他看着愤怒的刘宏,心底升起欣慰之意,当刘宏委任张延接替太尉之职时,他就知道刘宏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力量,想要在朝堂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不想成为外戚、宦官和世族三方势力裹挟中的提线木偶。
既然刘宏有励精图治的这份心,江小白就打算顺水推舟,送刘宏一份人情。
这个人情,就是那本花名册。
借着这本花名册中所记录的罪行,皇帝刘宏完全可以将张颢、盖升、玮璋和赵泫等人免职,甚至送进洛阳狱。
这些噬咬汉帝国的蛀虫被剔除后,曾经蔡邕向皇帝刘宏举荐的那些人才,譬如廷尉郭禧、光禄大夫桥玄、前任太尉刘宠等人,就可顶替这些人的职位。
这样的人事安排,无疑会令桥玄、郭禧和刘宠等人对皇帝刘宏感恩戴德,加深对刘宏的忠诚度,成为朝堂中新崛起的一方势力。
照此发展下去,刘宏未必没有与外戚、宦官和世家的抗衡之力。
“只要刘宏将心中的怒火释放出来,那就够了……”
最初江小白叫王麟去收集张颢、玮璋等人违法乱纪的证据时,他并没有打算将其交给皇帝刘宏,他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去替蔡邕出这口恶气。
但是,皇帝刘宏委任张延接替太尉之职,江小白从中看出了皇帝的小心思,所以他准备借皇帝的手,除去张颢等人。
目前来看,皇帝刘宏心里的怒火已经被点燃了。
就在江小白期待着皇帝刘宏体内的这团怒火即将爆发出来时,德阳殿中,皇帝刘宏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这群废物点心,尤其是你,长水校尉赵泫!”
皇帝刘宏怒道:“延津事关京畿之地的安危,是洛阳东边门户的保护伞,你怎么胆敢串通黄巾逆贼里应外合的!最令我气愤的,是像延津这样如此重要的关隘,在你眼里居然才值一百万钱!”
“你个废物东西,如果是我的话,最起码要溢价到五百万钱!”
皇帝刘宏怒火滔天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德阳殿中炸响。
文武百官:“???”
何进:“???”
司空张温:“???”
江小白:“????”
艹,这是多少钱的事吗?
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严厉地批评赵泫要价太低之后,皇帝刘宏又相继点名前太尉张颢、光禄勋玮璋、屯骑校尉盖升等人。
每念到一个名字,刘宏眼中的怒火就更盛一份,可对这些人的惩罚,却只是向国库缴纳数量不等的钱财。
光禄勋玮璋违法乱纪的事情较多,罚款八百万钱。
屯骑校尉盖升前后掠夺民女十八人,亲手杀死的无辜百姓五十四人,所以罚款三百万钱。
或许是皇帝刘宏大发善心,临了还让盖升给那些被他亲手杀干杀尽的百姓家里送去慰问款,总计两万五千钱。
前太尉张颢,则将贪污受贿的六百万钱,尽数上缴国库。
除这些人外,还有许多朝官,凡是在花名册上的人,全都遭到皇帝刘宏的惩罚,无一例外,皆是罚款,然后不了了之。
德阳殿中,端坐在案几后的江小白,他看着这一切,看着皇帝刘宏重新从地上拾起花名册,每念到一个名字,说出相应的罚款金额时,皇帝刘宏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哥,你没事吧。”
察觉到江小白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江小花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在江小白的身后,暴脾气的张飞早就看不下去了,就要当场掀翻桌子,上去把皇帝刘宏揍得鼻青脸肿,却被王麟死死地拽住。
“翼德兄,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这里是皇宫,这里是洛阳,在这里撕破脸皮,无论是何原因,天下都难再容下我们了。”
王麟像只树袋熊似地挂在张飞的身上,施展出浑身解数将张飞按住,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此刻最难受的是江爷,他才是最难受的,翼德兄,你冷静点!”
当王麟把江小白搬出来后,终于是把张飞给降住了。
诚如王麟所说,此时此刻,江小白才是心里最难受,怒火最盛的那个人。
盯着一边翻看花名册,一边笑出声来的皇帝刘宏,江小白眼中杀机毕现,但最终他却笑了。
这笑声,带着刻骨的寒意,带着无尽的失望。
江小白笑得很大声。
他如雷贯耳的肆意大笑声,成功吸引到了殿中众人的注意力,皇帝刘宏循声看向江小白,看向为他提供花名册,为他金库添砖加瓦的大功臣。
“爱卿,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
此时的江小白,脸色没有阴沉,已然恢复他平日里清逸洒脱的模样,听到刘宏发问,他抓起一坛酒,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一掌拍碎酒坛封泥,举坛畅饮,如龙吸水般,往嘴里灌着滋味寡淡的酒浆。
这酒,就像如今的汉廷,没滋没味。
不值得任何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