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忪的眸子眯了眯,不消片刻眼皮耷拉下来。
“皇兄,你说这君国的皇位,大殿下能坐稳吗?”
何潜眉心深了深,终于出声:“德安,此次你我二人秘密潜入君国,目的只为了寻求援兵。无论谁当皇帝,对我们而言并无二致。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惹是生非。”
“知道了知道了...”何德安抿了一口酒,酒杯上的那双眼睛,目光不离那抹移动的人影,唇角扬了扬。
“皇兄,听说那六皇女模样长得极为貌美,你说是真的吗?”
何潜:“……”
楼梯上的那抹人影消失。
何德安兴味盎然地搭起腿,手放在脑后。
明面上就有三四人,暗地里...
...
房间内,华服女子将面纱摘下,四周环绕侍卫随从四五人,皆卑躬屈膝。
铺落散开的长发由一根玉簪随意挽起,面容瑰丽绝美,所过之即无不惊艳。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垂落,若有所思。
侍卫凑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她便是颔首,直视前方、目光沉定。
这时候传来门响,门口客栈伙计的声音:“小姐,有公子找你——”
她们能在京城有什么熟人?莫非撤销逮捕令只是障眼法?
房内一时间兵荒马乱,几人迅速抽刀,另一人下意识举起桌面上的面纱,然而她对上殿下的面容。
子衿安静地摘下一边的耳坠,神情不变。
动了动嘴型:告诉他没空。
侍卫依言相报,眼中警惕不曾散去:“这...多有不便,小姐一路舟马劳顿,恐无劳接待...”
话音落下,安静了一会儿,几人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接着,门外传来步伐远去的声音。
众人松下气息。
子衿缓慢地摘下另一边的耳坠。
...
傍晚,少女光裸着身体,缓缓沉入洒满玫瑰花瓣的木盆中。雾气腾腾,透明的液体被捧捞起来,顺着肌肤倾泻而下。
屏风透出剪影。
房顶传来一道声响,几不可察。
她笑了笑,丝毫不见不慌乱:“不知是哪位不速之客,出来吧。”
屋顶上的人影顿足了一会儿,还在犹豫自己是飞走呢,还是出声。
子衿便抓住这道间隙,指尖凝水珠成形,骤然弹飞房顶上几块瓦片,何德安猝不及防脚底落空,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跌入盆中,溅起一地水花,出现在她面前。
他被烫得脸红,来不及咒骂出声,就看见她指尖抵着下颚,还有水面下面...
“啊...”
少年连忙遮住眼睛,脸好像更红了些。
“奇怪,”子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有那胆子偷看,难道...就没点更近一步的想法——”
盆子很大,原本两人还在安全距离。她忽然朝自己游过来,波纹包围着两人一层层荡漾开。
“别、别过来...”何德安迅速移开,分出一只来摆手,毛都快炸开来,“谁...谁知道你这个时候在洗澡啊!”
白天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份可疑,结果到了晚上,发现这个女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矜持...呃...好吧是他忘了,现在是在君国。他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倒霉!
“鸳鸯浴”几个字,就那么无端出现在他脑海里。
何德安的脸几乎红得都要滴血,这时候传来急促拍门的声音,几人闻声赶来:“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他瞬间反应的移开手,余光一不小心瞄到旁边的子衿,一滴红色不明液体就那么落入水面。
子衿和他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于是何德安选择继续蒙头装死。
啊不,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离死不远了。
“没什么事。”
子衿心情愉悦地勾起拂落在水面上一缕发丝,指尖已经探到他别在腰间的玉佩,放在手中把玩,抚摸纹理。
眸子深处微不可察地闪了闪。
“原本以为是刺客,谁知不过是一只瘸腿猫,已经被我驯服了,你们退下便是。”
谁是瘸腿猫?这带着歧义的比喻他一点也不喜欢!
蒙着眼的何德安咬牙切齿。
门外几人对视一眼,见殿下语气平静,便听话退下。
脚步声逐渐远去,子衿转回头,发觉那抹身影已经不见。
怔愣片刻,从水中举起手指间那枚色泽晶莹的玉佩,水珠一滴滴往下落,她掀起唇角。
何德安回到房间,全身已经湿透,活像一只落汤鸡,狼狈不堪。
想到方才的情形,他恼羞怒极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劈剑全部扫落在地!
何潜从隔壁间走出来,手里提着蜡烛,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模样,鼻子下面还流有一道可疑的血痕。
他扫了一眼:“被人揍了?不是说过,叫你不要仗着有点功夫,就四处惹事生非,这世间高手比你想象中多了不少。”
何德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没功夫和你说话。”
气呼呼地抓下几件衣服扔床上:“洗澡了。怎么,你也要看吗?”
...也?
何潜没多少情绪得多看了他几眼,环着胸站在门口:“我也没空和你说话,身份...没暴露吧?”
“没有没有没有...”
何德安随意地应着,思绪有点放飞。
“那就可以。”何潜回身离开。
“把门带上啊靠——”
砰!
屋子里所有东西都跟着地面震了震。
包括何德安的小心脏。
“妈的...”
何德安没空现在去找何潜算账,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少年身形劲瘦、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只是在摸及腰间,没有了那熟悉的东西。
他一下子慌了神,四处摸及了一遍,最后回忆起之前在浴盆...
靠靠靠靠靠靠!!
何德安一下子倒在床上,一顿捶胸顿足。
...
子衿披了一件浅色薄裘,四周围绕了一群人。
她打开窗户,放眼望向漆黑无尽的远处,目光晦暗莫测。
皇姐,你撤去逮捕令,是顾及我们从小到大的姐妹情分,才不杀我吗?
可是——
皇姐,早在我们各自为营...不,早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踏上了不同的归路,注定会渐行渐远。
你的所作所为,那些自以为是的善举,简直荒诞到令我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