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桃源来大江上的钟声第五十一章穿小熊睡衣的女药师张虎山死了。
却不是死在来找他算账的杜文强的手中,而是自己突兀地,诡异的,莫名其妙地吐血死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的体内,能够吐出这么多的鲜血。
汩汩而流的黑色浓血,很快淹没了大半个会客厅的地面,浓血中还夹杂着不少血肉碎块。
而张虎山就仰面躺在血泊中,只是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
张虎山原来长的很是魁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但是现在血泊中的张虎山,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一米左右,瘦小如猴的人干般的怪东西。
他的皮肤完全褶皱了起来,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如果让刚才没有目睹刚才他吐血过程的人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认得出来,这个躺在血泊中的人干,就是那个身材魁梧高壮的青帮大佬张虎山。
而张虎山从吐血到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干,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几秒中内发生的。
看着身躯迅速干瘪缩小的张虎山,束观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当然,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张虎山死亡的过程太诡异,束观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他现在的见识,也看不出张虎山为什么会突然吐出了那么多的黑色污血。
束观站在远处,沉默地看了那血泊中的尸体看了许久,暂时没有急着上前去查看情况刚才的状况太过诡异,他也不敢贸然靠近。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然后他回头问了笃竹这么一句。
笃竹此时同样一脸骇然地站在那里,见束观发问,连忙摇了摇头道:
“小僧不知道。”
束观想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道:
“你师傅会知道吗?”
于是笃竹也想了一下,然后又是摇头说了一句道:
“小僧不知道。”
束观沉吟了一会,决定等会去问问那个苦竹老僧。
那个老僧,看去已经活了很久的时间了,脸上的皮肤皱得就跟张虎山的尸体似的。
这样一个活的比自己久的多,境界比自己高的多,修为比自己深的多,除了打不过自己之外,其他都比自己强的多的修行者,束观觉得有些不懂的事情完全可以去请教对方一下。
然后束观回身走到了杜文强的身前。
杜文强依然处在茫然而又震惊的情绪中。
束观认真地对杜文强说了一句话:
“杜爷,你能够保证不把今天见到的事情,告诉其他任何人吗?”
杜文强呆呆地看着他,在两三秒之后,才身躯微微一震,回过了神来。
而束观的问话,让他神情一动,接着立即很郑重地点头道:
“束先生,您放心,今天看到的事情,杜某人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束观沉吟了一下,对他说道:
“你跟我出来。”
接着回头又对笃竹说道:
“你可以念经了。”
他要笃竹念的,自然是心相似那篇能让人忘却一些事情的经文。
至于杜文强,在考虑了一下之后,束观决定让他保留住今天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普通人知道他们这些修行者的存在的。
比如徐平西,又或者刚才死掉的张虎山。
束观觉得不妨让杜文强也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其实杜文强也早就已经跟修行界有了许多牵扯,而且因为自己的存在,他以后也必然还要牵扯进很多跟修行者有关的事情。
一次次地方清洗他的记忆,是很没必要的事情,被清洗记忆的次数多了,恐怕还要伤害到他的魂魄。
另外,保留住杜文强的记忆,也能让他以后对自己更加服从一些,让他办一些事情的时候,也没必要再找借口和理由,直接交待他去办就行了。
束观带着杜文强朝厅外走去。
而小箭本来也想跟上来,束观却是抱歉地对他笑了一下,让他留在了厅房中。
虽然准备让杜文强知道一些修行界的事情,但是不意味着这些秘密是可以让人人都知道。
束观和杜文强来到了会客厅外,会客厅外是一个花园,束观和杜文强站在花园中。
在会客厅内,此时笃竹已经双掌合什,低头轻声念诵着一篇经文,然后厅中的那些凡人一个个地倒了下去。
“他们……”
看到连小箭都倒了下去,杜文强连忙紧张地似乎想要问什么。
“无妨,他们只是会沉睡一会,然后忘掉今夜所见之事。”
束观淡然说了一句。
杜文强心脏跳了一下,顿时有些明白这位束行云先生,为什么要把自己单独带到会客厅外了。
他看着那名伫立在会客厅中的年轻僧人,直到这个时候,他的神智和思维能力,才终于慢慢地完全恢复过来,重新成为了那个精明而思维敏锐的青帮枭雄。
而在今夜之后,在张虎山死了之后,杜文强毫无疑问将成为青帮实力最强大的大佬,成为申城真正的地下皇帝。
当年他的母亲忍辱为他争取来的那块风水宝地,带给他的气运,恐怕从今夜才是真正开始爆发。
“那位大师,他是神仙吗?”
然后杜文强这么喃喃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对于你们普通人来说,他确实是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像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一直都存在着,而且数量还不少,只不过绝大部分的普通人,一直不知道他们得存在罢了。”
束观笑着说道。
杜文强转首看向了他,眼中若有所思,接着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
“那么束先生您,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神仙人物?”
束观保持着微笑,却没有说话。
杜文强顿时就明白了。
他想着今日那位神仙般年轻僧人,在束先生面前不也恭恭敬敬,束先生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的模样,束先生又怎么可能不是神仙,而且恐怕还是比那你年轻僧人更加强大的神仙!
难怪束先生的卦算的这么准,他是神仙,这些自然是小手段罢了。
杜文强看着束观的眼神,变得更加敬畏了一些。
“今天我把那和尚带过来,本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然后束观说了这么一句。
“束先生尽管吩咐。”
杜文强立刻恭声说道。
他对束观的态度,和原先完全不同了。
在今夜以前,杜文强对束观也很客气,但那种客气热情,但那种客气,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和束观同等的位置上,甚至隐隐有些高于其上,是一种笼络结交的态度。
但是现在他的神态语气,却是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极低了。
然后束观将心相寺赈济难民的事情讲了一下,让杜文强帮助心相寺将这件事情继续做下去。
当然,束观没有告诉杜文强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杜文强自然是立即答应了下来,而且表示除了食物之外,他还会安排药品,衣物,棉被等物资给难民送去。
接着,束观又拜托了杜文强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要杜文强派人去把霞飞路上所有七开头的门牌号房屋,都去调查一下底细。
庞道坤已经死了,无法再看到他的记忆。
但对于那个GLh公司,束观不准备放弃追查,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只能采取一些笨办法了。
至于到底能不能查出些什么,只能等杜文强这边的结果了。
“你知道有一个名叫GLh公司的西大陆公司吗?”
最后,束观如此问了杜文强这么一句。
杜文强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道:
“杜某从来没有听闻过这么一个公司。”
束观想了一下,接着又问了一句道:
“那么,有个名叫富华远洋贸易的公司呢,杜爷你听说过吗?”
束观话声刚落,杜文强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古怪至极的神情。
“怎么,你知道这个公司?”
看到杜文强的神色,束观顿时扬了扬眉道。
“我听说过,这个公司好像张虎山就有股份!”
“什么!”
“半年之前,张虎山来找过我,说是有几个旭日国人想跟我们说青帮合作做生意,其实就是想利用我们青帮在码头上的势力,让他们的一些货物,能够不受大华政府的检查,可以直接出关运走。”
“我见了一下那几个旭日国人,发现那几个旭日国人根本不是普通商人,杜某人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那几个旭日国人,不是军人就是情报人员,而我问他们要运送什么货物,他们却是怎么也不肯说,杜某自然不会答应跟他们合作。”
“而且杜某人还下令所有码头上的兄弟,要仔细留意这些旭日国人运出去的东西,杜某就怕他们把咱们大华的什么好东西偷偷运走。”
“申城的码头,十个有九个都是控制在杜某人手中,他们要想从这些码头上运东西,绝瞒不过杜某的耳目。”
“不过后来我听说张虎山好像一直跟那些旭日国人做生意,他还入股了一个富华远洋贸易公司,那个公司是专门做走私生意的,张虎山就是通过这个公司,给那些旭日国人偷运货物。”
“只是我和张虎山终究是同门师兄弟,他要做什么我也不好插手,而且他都是避开我的码头,所以我一直不知道那个富华远洋贸易公司,一直都在走私什么货物。”
听完杜文强讲述之后,束观眉头猛然皱了一下。
……张虎山竟然跟那个富华远洋贸易公司有关系?
……那他突然的死亡,是不是其实也牵扯到那个神秘的GLh公司?
“杜爷,你让人去那个富华远洋贸易公司看一下,最好今天晚上就去,找个借口把那个公司的人都控制起来,特别是那个公司内的文件资料,绝不能让人将那些文件毁坏。”
接着,束观如此沉声说道。
至于他自己,要,先去搞明白张虎山的死因。
张虎山死的时机,太巧了!
和庞道坤一样,都是在自己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就都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
“老僧也看不出他的死因。”
心相寺的大雄宝殿内,佛像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那个佝偻的人干,泥塑的嘴唇翕动间,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束观有些失望。
“但是能让一个凡人如此死去的,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法术之力,一种是丹药之力。”
“老僧只能看出,此人之死,跟法术应该没有关系,那么或许是中了某种丹药之毒,但老僧不通丹鼎之道,实在是看不出来。”
然后佛像又这么说了一句。
丹药之毒……
丹鼎之道……
束观凝眉沉思了一会,接着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心中顿时一动。
然后他手中的布条一展,重新将那个张虎山尸体人干包裹了起来,转身朝,心相寺外走去。
身后传来了那佛祖之像的声音。
“苦竹多谢束先生此处相助之恩。”
束观回头笑了一下道:
“这个人情,你是要还的。”
……
不久之后,束观出现在了一家药店的门口。
束观抬头看了看药门口上方的匾额,上面写的是“润灵堂”三个典雅的大字。
然后束观又看了一下门牌号:宝善街六十六号。
接着再低头和手中的名片对照了一下,没错,就是这里了。
束观手中的这张名片,是几天前参加密修会的聚会时得来的。
那天晚上的聚会上,有一个名叫汪茂荣的修行者,逢人就会发上一张名片,自称在宝善街上,专门开了一家做修行者生意的药店。
束观很荣幸,那天晚上也被汪茂荣发了一张名片。
束观想着一个开药店的修行者,总应该是走丹鼎之道的,所以他带着张虎山的尸体,来到了这里。
此时是凌晨三点左右,这条宝善街也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大街,整条街都一片昏暗冷清,这家润灵堂也是一样,两扇玻璃大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没有半丝灯光。
当然,既然是修行者开的店,那么就应该没有昼夜之分。
束观将一个备好的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然后屋内立马响起了一道声音。
“是谁?”
这么说吧,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束观的手指甚至都还没有离开玻璃门。
那是一道公鸭嗓般的声音。
束观立刻就分辨出了这正是当天那个汪茂荣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客人。”
然后束观用灵力稍稍改变了自己的嗓音,如此回答了两个字。
屋内有灯光亮了起来,然后玻璃门被打开了。
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正是那天遇到过的那个汪茂荣。
对于束观脸上的面具,汪茂荣没有任何诧异的意思,看来他应该经常遇到这种状况。
束观将手中的名片朝他晃了一下。
汪茂荣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对束观道:
“这位道友,请进,请进。”
说实话,束观还真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低姿态的修行者,一般的修行者,就算修为境界低一些,但骨子里多少都会有一些傲气,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修行者也是如此,毕竟修为再低的修行者,也算是超越凡夫俗子的存在了。
但是这个汪茂荣,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丝属于修行者该有气势或者气质,只有满身的市侩气,对着束观那种逢迎热情的笑容,真的跟一个有生意上门的小店老板,没有任何区别。
问题是,这家伙可是一个胎动境的修行者啊!
要知道就算在七仙盟这样的大华最强大的修行者势力中,一名胎动境的强者,也是足可坐镇一城之地的宗门领袖了。
束观跟在汪茂荣的身后,走进了这家名为润灵堂的药店。
只见里面的空间颇为宽敞,除了柜台之外,四周摆着靠墙的玻璃橱柜,橱窗内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药瓶药罐,另外还有一条楼梯,通往二楼。
束观的目光往橱窗内扫了一眼,只见那些药瓶药罐上都贴着名称和价格的标签,诸如什么“行军散”,“地黄丸”,“三鞭丸”,“参茸膏”之类,价格在五六角至十几个银元不等。
见到束观眼中似有不解之色,那汪茂荣连忙笑着解释了一句道:
“小店平日也做些凡人的生意,至于我们修行者自己的丹药,都放在二楼。”
“不知这位客人,想要买那类的丹药,不管是疗伤类的,还是修行类的,又或者是……提高某方面能力类的……客人你懂的,我们这里都有。”
汪茂荣嘿嘿笑着,给了束观一个暧昧的眼色。
束观本来其实是不懂的,但是看到汪茂荣的那个眼色,好像又懂了一些,只是不免有些奇怪……难道修行者还需要那方面的药吗?
自己是根本不需要的!
见束观的脸上似乎没什么感兴趣的神情,汪茂荣眼珠一转,似是猜到了什么,然后刻意压低声音道:
“其实小店还有一些特殊的丹药,嗯……就是如果客人您有什么仇家,或者是看谁不顺眼,小店内有些丹药,绝对能让您心想事成。”
束观顿时目光一闪。
他听明白了这汪茂荣的意思,然后觉得自己好像来对了地方。
于是束观一扬手,将手中的那个包裹贴着地面展开,露出了里面那个干瘪的人干。
汪茂荣先是仔细看了一眼,待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口中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像他这样胆小的修行者,而且还是胎动境强者,倒确实是罕见。
“这位客人,小店可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汪茂荣脸色微白地对束观说道。
“我并不是想让你把他救活,而只是想问问,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丹药有关。”
束观叹了口气道。
那汪茂荣此时恢复了一些镇定,犹豫了一下道:
“小店只卖丹药,这种事情……”
“只要你能帮我辨别出的他的死因,该给你多少报酬都好商量。”
束观淡淡说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见汪茂荣立刻扭头,朝着楼梯方向喊了一句。
“润灵,生意上门了。”
束观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汪茂荣回过头来,对束观嘿嘿笑了一下道:
“这家店,其实是我闺女开的,我平常就是帮她拉拉生意,招呼一下客人而已。”
束观长长地哦了一声。
只是楼梯那边,却并没有回应响起。
“客人你稍微等一下,我闺女有些,嗯,有些……懒散,否则我这当爹的,也不用天天出去给她拉客了……”
汪茂荣搓着手陪笑道。
束观无语地沉默着,主要是汪茂荣的话语,让他有些自己怎么都不像进了家药店般的错觉。
而两个男人隔着一个变成干尸的男人沉默了三四分钟之后,楼梯那边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少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那个少女穿着一套粉红色的丝绸睡衣,睡衣前面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熊图案,只是那只小熊的双眼却是显得不合比例地大,看去整个小熊的脑袋上,就只剩下了那两只眼睛。
当然,并不是那件丝绸睡衣本身的质量问题,或者是小熊形象的设计出了问题,只是粉红睡衣下的某个部位实在是太过饱满,以至于让小熊图案的双眼被撑得变了形。
所以在还没来得及看清少女的容貌之前,束观的目光却是先落在了那只小熊的双眼之上。
并且足足看了五六秒钟,束观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收回目光。
真的不是因为束观无礼,实在是因为太大了,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不先注意到那双小熊眼睛。
只是收回目光之后,束观却是不好意思再朝那少女看去。
直到脚步声来到身前,一双穿着粉红色拖鞋的,露出细嫩白皙的脚踝的玉足,站在了张虎山的尸体之前。
“闺女,这位客人想要问一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只是那汪茂荣如此说了一句。
接着是一道清脆如黄鹂鸣叫般动听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被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