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观没想到今天来开门的是汪润灵,所以难免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你父亲呢?”
汪润灵抬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他。
上两次来束观来的时候都是戴面具的,这次换了一张脸,想来汪润灵自然认不出来。
不过束观张口就问汪茂荣也是表明了自己是这个店子的熟客。
“他今天有事。”
汪润灵打着啊欠说了一句。
“看病还是买药?”
接着汪润灵又问道。
“我想买点补品。”
束观笑着说道:
“普通人能用的那一种,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进来吧。”
汪润灵再次看了他一眼,接着双手插着睡衣口袋转身走了进去。
当束观也走进润灵堂大门的时候,汪润灵已经站在了那些玻璃柜子之卿前。
“给男人用还是给女人用的。”
汪润灵这么问了一句。
“男女都有,四十多岁的年纪。”
束观连忙说道。
于是汪润灵打开了玻璃柜门,从里面的瓶罐中挑出了一个红色,一个蓝色的瓶子。
“红色的给男人用,每三天吃一丸,连续吃两个月,可以调心养肝、健脾舒胃,安神助眠、安志化郁,固精强肾,强骨健筋,轻松能让人恢复年轻时的雄风,而且十年之内,一切伤寒杂症都不会得,你要吗?”
汪润灵的介绍,让束观很是有些耳熟之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前世在街头巷尾的小吃墙壁上经常能看到的某些小公告。
这让他沉默了几秒时间,接着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我要。”
前世街头小广告中的那些包治百病的神药,自然都是骗人的。
但是汪润灵手中的药,她说能包治百病,肯定就那那能包治百病。
“蓝色的这一瓶也一样,每三天吃一丸,连续吃两个月,除了百病不侵之外,还能补血益气,养阴润肺,嫩肤美颜,提高房事兴趣。你要吗?”
汪润灵继续拿起另外一个瓶子问道。
束观再次沉默了一下。
不过既然已经给老丈人买了能恢复年轻时雄风的药,那么丈母娘那边自然也要有相应的补药,否则会造成某种不协调,那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我要。”
于是束观点了点头道。
“还要什么吗?”
汪润灵又问了一句。
束观沉吟了一下,荣苗是还有个弟弟的,比荣苗小三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
不过第一次登门,一般来说给未来的岳父岳母送些礼物就可以了,至于未来的小舅子,是不需要送的。
年轻人应该也不需要这些补药,而且自己那小舅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性格喜好,随便送还不如不送,等见了面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再决定送他们礼物吧。
束观想了一下,接着道:
“不用了,这两瓶药多少钱?”
“不用钱,送给你了。”
汪润灵的回答让束观猛然怔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玻璃柜的橱窗上望了一眼,就是灯光看了看自己刚才变的那张脸,确认了那真的只是一张很普通的中年人的脸庞,绝对不足以让一个年轻女孩做出盲目冲动的选择。
在想想她父亲那性格,总不可能生出一个人完全不同的女儿吧!
“……这样不好吧,万一你父亲知道了,肯定要责怪你的。”
束观很不好意思地这么说了一句。
“没事,上次你救了我们父女,总要感谢一下你。”
汪润灵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下束观是真的的呆住了。
“汪姑娘,你说我救了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束观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
他不是害怕,但真的有些紧张。
“就是上次那些旭日国人来我们店里抓人的时候,不是你出手把他们杀了的吗?”
束观慢慢长大了嘴巴,错愕至极地看着汪润灵。
“……你怎么知道是我?”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双眼中射出一缕精光。
上两次他和汪润灵见面,都是戴着面具的,这是又是改变了容貌,照道理来说,汪润灵绝没可能认出他来。
可问题是,汪润灵就是认出他来了。
束观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必须要知道汪润灵是怎么知道认出他来的,否则他的易形术就等于是白修炼了。
“气味。”
穿小熊睡衣的少女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很坦然地说了两个字。
气味?
束观皱了皱眉道:
“你是指我身上的体味。”
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体味,而且每个人的体味都是不同的,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常识。
但是知道这个没有什么意义,除非是你长时间在一切的很熟悉很亲密的人,否则不可能区分你和别人的体味的不同。
就算修行者的嗅觉普通人的嗅觉灵敏,能够在几米之外就闻到另外一个人的体味,但要分辨出一个特定的人的体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否则像那些参加交易会用面具掩藏身份的人,他们戴面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束观疑惑至极地盯着汪润灵。
汪润灵伸了个懒腰,宽松的小熊睡衣之下,她那玲珑至极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
“不错,就是体味。”
她神情随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我们炼丹师的嗅觉,都会特别灵敏一些,因为对于气味的把控,不管是需要分辨各种药草又或者是控制炼制丹药过程中的火候,这都是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能力。”
“而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嗯,很厉害。”
“很多药草我只要闻一下它的气味,就知道它生长的年份,产地,甚至是采摘的时间,同时我还能记住成百上千不同草药的气味。”
“人与人之间的体味差异,确实是非常非常细微的,对于大部分的人,包括修行者来说,都无法分辨这种差异,而且一个你不熟悉的人,就算你闻到过他的体味,也不可能记得住,很快就会遗忘,更别说从很多人中把他区分出来。”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我只要记住一个人的气味,就再也不会忘记。”
“所以刚才开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汪润灵说完了,束观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原来是因为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原因。
同时他也微微松了口气。
像汪润灵这样,拥有如此特殊的嗅觉天赋的人,终究只是个例。
否则自己的易形术就真的没什么用处了。
只是紧接着,束观又再次皱了下眉。
因为汪润灵这样拥有特殊嗅觉能力的虽然很罕见,但这世间肯定不会只有她一个。
而自己也无法分辨遇到的人,是不是拥有跟汪润灵这样相似的能力。
所以自己的易形术,终究还是有破绽的。
而穿着小熊睡衣的少女,注意到了束观很明显的皱眉的神奇,于是她好奇地问了一句道:
“隐藏身份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有时候是的!”
束观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对于七仙盟如果发现他曾经是荆城善已观那个出走弟子的事情,已经不是非常忌惮。
但是他“燕子”的身份,暂时还不想被人识破。
汪润灵哦了一声,然后说了句。
“等我一下。”
然后她转身趿着毛绒拖鞋,噔噔噔地上了二楼。
束观不知道她去干嘛,看着汪润灵,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身影,想着这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少女。
除了一副似乎永远睡不醒的样子之外,这少女给束观的感觉永远是那般的冷静淡定。
比如想今天,既然她早就察觉了自己的身份,换了一般人,总该有一些情绪的波动才是,但是直到刚才她以一种宛如白开水般的情绪,说出早知道自己就是前两次那个面具人之前,束观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
而且上次那几个旭日国黑龙会的修行者来的时候,这少女好像也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真是不知道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是如何拥有这种很多老人都无法拥有的淡泊心态的。
束观没有等待太久,大概三四分钟之后,少女就又出现在了楼梯口。
束观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就迅速移开了视线,因为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此时正走下楼梯的少女的那对小熊眼睛特别地显眼。
汪润灵走到了束观的面前,她的表情依然是那样地面无表情,语气也依然那般的平静无波。
“拿去,这瓶药水能够彻底遮掩你本身的体味,如果用完了,可以再到我这里来拿。”
汪润灵将一瓶像是女子用的香水瓶般的小瓶子递了过来。
“多谢。”
束观接过了那瓶药水,然后很感激地倒了一声谢。
这瓶药水,算是彻底弥补了他易形术的破绽。
“不必,我也没跟你说过谢谢。”
少女漠然摇了摇头,接着她又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她的语气中终于多了一些情绪。
一些认真的,生气的,拜托的语气。
“另外,真的请你以后别在大半夜来这里了。”
“……我尽量吧……”
束观不好意思地答道。
……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束观早早地关上了走马观的大门,穿着一套咖啡色的西装,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还特意打了一些发蜡,手中领着一个精美的礼盒,走出了多伦巷口。
他在公交车站等了二十分钟,然后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来到了一条名为花园弄的街道上。
这里是属于因吉丽国租界区,是一条很幽静的街道,不过街道虽然幽静,但是却很宽敞,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座落着一栋栋带花园的洋房。
而从这条街道往前面再走两个路口,却又是因吉丽租界中最繁华的闹市区。
和法岚国租界中那条遍是豪宅的江畔的街道一样,这花园弄也是申城富人云集的住宅区。
荣家的府邸就在这条街道上。
按照昨日荣端甫给他的地址,束观找到了荣府的所在。
只是当站在门口挂着荣府两个字的铜牌的洋房外之时,束观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诧异的。
这栋洋房位于花园弄的路口,左右的视野很好,应该是整条街道上位置最好的宅子了。
里面是一栋三层楼的以灰色会主基调的洋楼,也带着花园草坪,不过面积却不太大,和这条街道上的其他洋房比起来,最多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这当然算是一栋豪宅,在申城能够住上这种洋房豪宅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万分之一。
问题是如果跟荣家在大华商界的财势地位比起来,这栋洋房却又显得极为不衬,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了。
不但不能跟杜文强那座宛如皇宫般的杜弓馆相提并论,就算是束观这些日子去看过风水的一些普通的富商家的宅院,都比荣家的这栋洋房要气派地多。
这看去实在是不像大华最顶级的商界财阀家的府邸,以至于疑惑的束观再次看了一眼这里的门牌号。
华园弄三号。
没错,这就是昨天荣端甫给自己的地址。
带着些许疑惑,束观走上前按下了铁门的门铃。
铁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园丁服饰的老者,大约五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憨厚朴实,他看了一眼束观,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您是束先生吧,老爷已经交待过了,您先快请进来。”
老园丁热情地将束观迎进了门中,只见他身上沾了不少草屑,手中拿着一柄修剪花草的大铁剪,看来刚才这老者正在清理园子中的杂草。
束观也微笑着朝这老者点了点头,一边拎着礼盒走进铁门,一边同样热情地问了一句道:
“不错,我是束观,不知老伯怎么称呼?”
虽然看去只是荣家的一个园丁,但是束观的态度却极为客气,他今天可是准备给荣苗家里每个人都留个好现象的。
“呵呵,叫我老王就行,我是这里的管家。”
老头笑呵呵地说着,示意束观跟着他走。
管家?
束观看了看老头手中拎着的那把大铁剪,心中的惊讶更浓了一些。
管家还要吗亲自干这些整理花草的杂活吗?
要知道很多豪富之家的管家,在家中的地位可是很高的,只要安排交待底下的仆人们干活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而且能当上豪富之家管家的,都是一些人精般的人物,在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憨厚朴实的老头,束观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摆平一个大家族中方方面面各种复杂的关系,将一个豪富之家打理地井井有条的。
带着这些疑惑,束观跟在那老者身后,走过并不算大,却被打理地异常清爽的草坪,走进了那栋灰色洋房中。
洋房的一楼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厅,束观的视线迅速在客厅中扫了一眼。
这是一个布置地大气的会客厅,除了大气之外,还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里面摆放的家具,自然是精致而价值不菲的,但是却又没到那种极致奢华的程度,不像杜公馆中什么东西上都费用黄金装饰一下。
而且那些家具装饰看去都有一些年份了,很干净但是却有一些老旧了。
束观进来的时候,一名中年仆妇正在仔细地擦拭着桌上摆放的物件。
而荣端甫则是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和居家的长衫,在那里喝着咖啡。
见到束观进来,他哈哈大笑地站了起来。
“小观来了,我可是下午就在这里等着了。”
“来来来,先坐下。”
接着他又交待那个正在擦拭家具的仆妇道:
“阿萍,快去厨房请夫人出来,就说小观已经来了。”
束观再次被惊讶的情绪所掌控了。
厨房?
不会荣夫人还要自己亲自下厨房吧?
荣端甫似乎看出了束观的诧异,一边亲手给束观冲泡咖啡,一边笑着说道:
“其实在申城,我们荣家还有几个庄园,家里的叔伯兄弟都住在那边。”
“不过我和苗苗她妈妈都是喜欢清净的人,所以这些年一直住在这边,家里人不多,一管家老王兼任园丁,一个负责打扫的萍姐,一个负责烧饭的红姐,还有一个司机。”
“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去摆弄下花草,你陈阿姨也会下下厨,日子啊还是过得简单点好。”
荣端甫将泡好的咖啡放到束观的面前。
……这样的荣家,真好……
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还要好!
“谢谢荣叔。”
束观拿起了咖啡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荣端甫颇为期待地问了一句。
束观朝荣端甫竖起了大拇指道:
“如果荣叔叔要去开咖啡馆的话,我想生意一定会很好。”
荣端甫顿时开心地大笑起来。
其实荣端甫泡咖啡的手艺也就那样,但是他既然问了,束观还能怎么回答呢?
庸俗归庸俗了一些,但这就是人间烟火气的生活。
翁婿之间,马屁该拍还是要拍的。
接着荣端收起笑容,沉吟了一下道:
“你身份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陈阿姨,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怕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不好,只说了你就是如今申城名声很想的活神仙束行云,以前跟苗苗在荆城的时候认识的。”
束观点了下头,荣端甫不愧是大华商界的顶级人物,做事还是很思虑周详,谨慎细致的。
“如果一定要告诉阿姨的话,这种事情最好让苗苗去说。”
然后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荣端甫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
这个时候,一名女子从侧门出走进了会客厅中。
那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穿着一件蓝色的旗袍,容貌不算特别出众,但气质极为温婉优雅,头发用一根简单金簪挽成盘发,手腕间带着一个碧绿的玉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饰物。
女子肌肤白皙,保养地极佳,面容跟荣苗有四五分相似,但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话,恐怕只会被人认为是姐妹,而绝非母女。
“陈阿姨好。”
当这女子走进厅中的时候,束观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恭敬的弯腰喊了一声。
荣苗很早以前就跟他说过了,她母亲的大名是陈若兰。
“你就是小观啊!”
温婉女子快走了两步,来到了束观的面前,眼角含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观,然后眼中的笑意就更浓了一些。
“我们女儿的眼光不错吧!”
荣端甫喝了一口咖啡,得意地笑道。
束观则是连忙拿出了备好的那个礼盒。
送礼自然是要岳父岳母都在的时候才送上是最好的,这样才不会让任何一个有被忽略的感觉。
“这是小侄给叔叔阿姨准备的一点补品。”
束观笑着说道。
荣端甫本来似乎没怎么在意,似乎准备招手让那萍姐过来将礼盒收起来,只是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奇特的眼神看了一下束观。
束观若有深意地朝自己的准岳父点了下头。
荣端甫立刻从束观手中接过了那个礼盒,放到了自己的身边。
陈若兰有些疑惑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这可不像荣端甫平常会做的举动。
……小束送的东西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太过了解自己丈夫的陈若兰奇怪地想着,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在这种场合直接会问这些事的女子。
“马上可以吃饭了,等会端甫你和小束一起来餐厅吧,我让红姐在去布置一下餐桌。”
然后陈若兰如此说道。
“你陈姨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绝对比我泡咖啡的手艺好。”
荣端甫亲热地拍了拍束观的肩膀道。
接着他抬腕看了看手表,皱了皱眉道:
“小威怎么还不回来?我明明交待他今天六点钟必须要回家的。”
“小威是苗苗的弟弟。”
然后他又这么跟束观解释了一句。
荣苗的弟弟叫做荣威,这也是荣苗早告诉过束观的事情。
“不是还有二十来分钟么,小威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他做事向来这么拖拉,你们先去餐厅吧。”
杨若兰笑着说了一句。
……
餐厅就在会客厅的边上,布置地很温馨,同样不是很大,中间是一张只容五六人同时用餐的大华式餐桌。
看得出来这里平常是不会招待客人的,而只是做自家人吃饭用。
此时餐桌上铺着雪白的藏布,上面摆放着五六盘精致的菜肴,还有打开的红酒。
束观,荣端甫,陈若兰三人围坐在餐桌边,但是并没有动筷。
因为荣苗的弟弟荣威还没有回来。
墙壁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六点十分。
荣端甫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怒意。
“不等他了,我们自己先吃。”
他拿起了筷子。
“荣叔叔,还是在等一下,反正我也不饿。”
束观连忙笑道。
“不等他了,等会菜都凉了,小观我们自己吃,这道八宝鸭,还有这道水晶虾仁,可都是你陈姨的拿手菜……”
话声未落之间,束观突然转首望去。
只见藏厅门外此时有一名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老爷,二公子在外面出了点事!”
他有些焦急地对荣端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