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人呢?!”之前带走仙蕙的那个将军,一脸火急火燎,冲到玉粹宫大门口飞快询问,大声道:“赶紧让燕王殿下出来,外面出大事了。”
小太监连连摆手,“不行啊,燕王殿下说了,谁也不准打扰他的。”
“放屁!再不出来,就不来不及了!”将军一把推开小太监们,怒气冲冲,提着佩剑冲了进去。刚到内院,就见正殿一片烟雾火光闪烁,“着火了?”他大惊,赶紧领着侍卫进去寻找燕王,“快!快找到燕王殿下。”
结果进去一看,里面跟随燕王的侍卫们已经乱了套,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蹿。众人都在到处寻找燕王,但是浓烟越来越呛人,越来越难找,而且找遍了整个宫殿都没有燕王!不仅如此,四郡王妃和厉嬷嬷等人也不见了。
唯一留下的,是已经被人一剑杀死的梅贵人。
那将军情知不好了。
眼下的情况,肯定是玉粹宫里出了大变故!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惊慌喊道:“找到燕王殿下了。”但却没有半分欣喜。
将军赶紧冲了进去,----燕王找到了,在床脚底下被人拖了出来,不是活的,而是一具已经发硬了的尸体!浓烟密布,屋里的人都是呛咳不已。不知道是谁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燕王殿下死了!完了,完了,快跑啊!”
群龙无首,那些侍卫和宫人们如作鸟兽散。
那将军茫茫然的走出内殿,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面出神,他心下很清楚,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受了梅家之命,帮助燕王篡位谋反,结果梅贵人死了,燕王也死了,还能再篡什么位?谋什么反啊?
更可怕的是,外面另外有人领兵打了进来。
也就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江山要拱手让给别人了。
那领兵的人会是谁呢?凭着直觉,觉得那人不是别人,肯定必然是高宸!他肯定没有逃离回江都,一直都在京城附近隐藏着,所以才会如此赶巧杀进来。
先帝死了,燕王也死了,往后这江山就是他高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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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的确是高宸领兵打了进来。
和那将军猜测的一样,高宸一直都没有离开的京城,更没有回江都,只是潜伏在暗地等候时机,----他把握的很好。燕王和梅贵人毒害先帝篡位,吴皇后冤死,高宸领兵打进来那是拨.乱.反.正,除奸邪、定正气,师出有名明公正道!
至于梅家纠集的那点反叛军,如何能跟江都赶来的庆王府军队相提并论?梅家找来的领兵之人,又如何跟历经战场热血的高宸相比?浮尸百里、血流成河,江山乾坤一锤定音!
这一场仗,高宸赢得没有丝毫悬念。
但帝位,却并非众人猜测那样的,顺利落在他的身上。
从前先帝在的时候,若是高宸过继为皇储,那么自然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但眼下先帝已经死了,还要怎么过继?总不能过继给一块牌位吧。
这还是其次,更要紧的是,----因为高宸猜到梅家有可能谋反,燕王可能举事,就八百里加急送信到了江都,要求庆王府全军出动支持!庆王和幕僚们商议的半天,如果全军都派去京城,江都可能就危险了。但如果派去的人不能占有绝对优势,那又不能保证一定赢,万一输了,就是妥妥的谋反罪名了。
思来想去,最后决还是决定全军出动,不过庆王的人也一起随军跟上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高宸无法在进行过继做皇储,上头还有父亲,前面有嫡长兄,继承皇位的第一顺序,已经不是他了。
总不能他做了皇帝,再把父亲给哥哥撵走吧?岂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况且眼下新朝刚刚打下来,局面不稳,如果庆王府再四分五裂的话,难保不会有危险。所以,不论高宸本人有何意愿,心里怎么想,都不可能那样做的。
而庆王身边的幕僚重臣们,也不愿意,看到高宸继位。试想,谁不愿意跟着一语定江山的新皇,反而跟着无权的太上皇啊?至于大郡王,就算他本人之前没有那样的念头,在唾手可得的皇权面前,也难说不会改变主意,更不用说他身边的臣子们了。
最终的结果和众人想得不同,似乎意外,但又是在情理之中。
在各种势力权衡和纠葛下,庆王登基成了新一任皇帝,因为他以前封号是庆王,朝臣们为了和大行皇帝分开,私下便称之为庆帝。
然后大郡王高敦受封皇太子,高宸被封为靖亲王,并且享受双王俸禄,高曦则追封为怀思王,高齐封为楚王,高玺年岁不足尚未受封,称五皇子。而原先庆王府的女眷们,都跟着丈夫享受相等的皇室待遇。
比如仙蕙,现在就跟着高宸成为靖亲王妃了。
----可她半分也高兴起来。
有些东西,一旦戳破便是残忍无比的真相。
高宸没有逃回江都,没有兵败,而是一直潜伏在京城附近。有些阴谋,当时身在局中看不透彻,如今跳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一切,不过都是高宸的厉害算计罢了。
先帝为了权衡各方势力,久久不肯过继皇嗣,梅家和燕王又步步紧逼,高宸再不一搏就只有等死了。所以,他谋划了一场精妙叫绝的天大阴谋!
他明知道梅家和燕王有阴谋,只做不见,仍由梅贵人和燕王毒害先帝,让他们落实谋反篡位的罪名!并且借机剪除吴皇后,这样以来,将来上面就不会一个太后压着了。
再然后,他让人偷走了传国玉玺,故意让燕王怀疑自己知道消息。甚至连燕王无耻好色的性子,都是算计其中,燕王来找自己之日,便是金叶杀死燕王的时机!至于梅家的人暂时控制皇宫,有何用?禁卫军大统领梁坚就是庆王府的人,他在关键时刻倒戈,开门放了高宸攻打进来,梅家的胜利顿时化作泡影!
多好的计策啊!如果不是自己身为其中棋子,也要为他喝彩一声了。
“靖亲王妃,好歹吃点东西吧?”玉籽胆怯的过来劝道。
仙蕙不言不语。
“王爷。”玉籽回头,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盏,退了出去。
逆光中,高宸从外走了进来。
冬日天气寒冷,他穿了一身宽大的深紫色针毫貂裘,被阳光映照的绚丽迷离,让他俊美的脸庞光彩四射,气势迫人,透出雍容华贵的王者之气。他的眼睛深而幽邃,仿佛是一望无底的万丈深渊,若是多看一眼,就会整个人都被摄入进去。
这种气势足以让任何人退避谦让,但……,对仙蕙却是无用。
高宸脸色凝重,修长的双眉舒展不开,他坐了下来,“仙蕙,让你受惊了。”说了夫妻分别之后的第一句话,再然后,便是沉默无声。
仙蕙抬眸看向他,拨开迷雾,仿佛今天才看清楚丈夫真实的样子。
高家的人都很俊美漂亮,他也不例外。
哪怕是他现在沉静微冷的样子,仍旧掩饰不住如剑般英挺的长眉,深邃的眉眼,五官精致的几乎无可挑剔。所以,未经历过男女情.事的自己,才会那么快,就坠入他的光华璀璨中,对他倾心,然后毫无条件的完全信任他。
以为他对自己笑笑,纵容自己几分,和自己亲昵随和就是情和爱了。
仙蕙伸出手,抚摸那半边掩映在阴影里的俊美脸庞,描绘那星子般璀璨的眼睛,那挺直的鼻子,线条流丽的薄薄嘴唇。质问的话就在嘴边盘旋,但说出来却是,“王爷什么时候进宫?新朝伊始,肯定有很多礼仪过场要走罢。”
“是。”高宸回道:“明天早上我就进宫,以后每天早上都会去,晚上才回,和那些文武百官们一样。至于你,过几天的封后大典需要进宫,再然后陆续安排,都有女官提前让你准备,并替你安排妥当。”
仙蕙抚了抚耳朵上的珊瑚坠子,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高宸看着她问道:“仙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说呢?”仙蕙的心中,是一腔无法控制的怨怼怒火!她冷笑道:“那你明知道宫中会有谋反变故,还是一样,把我送进宫中迷惑敌人的视线。难道说,你不知道这其中风险多大?只要一个不小心,我就有可能被梅贵人所杀,被燕王所辱,被邵彤云逼死,甚至绝望之下咬舌自尽!”
高宸不辩,不劝,只是听着。
仙蕙见他不说话,更恼了,“你知道!这些你都知道。”愤怒的看着他,“可是……,你仍然没有半分心软,照样把我送进宫去。”
----原来是自己错了。
那个冷若冰山一样的高宸,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就真的融化掉?他还是那样冷,还是那样心硬,之前的那些微笑和嬉闹,不过是没有触碰到他的利益罢了。
难怪他不计较陆涧,对他而言,情爱根本就是无用的东西。
高宸静默了一瞬,“仙蕙,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仙蕙气得冷笑,“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知道,我懂!所谓成王败寇,你不赢,燕王肯定不会放过你。可是……”咬了咬唇,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哪怕要我去死呢?你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吧!”
高宸皱眉道:“仙蕙,我没有让你去死。”
“呵呵。”仙蕙心痛的笑了,眼里却又晶莹泪光在闪烁,“高宸?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下一滴眼泪?会吗?你肯定连眼泪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仙蕙。”高宸叹了口气,“以后我会用一生来补偿你的。”
“用不着!”仙蕙冷笑,“像我这等平民女子,嫁给你,原本就是高攀了。也难怪靖亲王看不上,哦,现在我还沾了你的光,做了靖亲王妃,对吗?”她啐了一口,“你记住!那是我用命换回来的,不是你施舍的!你走,给我出去!”
高宸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喝斥过。
仙蕙并不觉得任何荣幸,只是气得发昏,拔脚就要离去,“你不走,我走!”
“站住!”高宸喝了一句,然后道:“外面风大雪大的,你不要赌气。”他看向愤怒不已的小娇妻,退让道:“这几天,宫里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需要仔细商讨,我就暂时住在书房那边,忙完再回来。”
仙蕙一声冷哼,“王爷慢走。”
高宸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发丝,却被她躲开,最终只得作罢,然后转身离去。他那高大英挺的身影,在风雪中,透出有几分说不尽的孤寒清冷,隐隐寒气逼人。
王府里的下人纷纷躲避不及,皆是面色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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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后,封后大典。
眼下虽然雪花飘飞的时节,没有任何花木盛放,但是皇宫里到处都是披红挂锦的,处处装点一新。众人都换上了新赶制出来的宫装,光鲜体面,个个精神抖擞不已。而宫女们,还比太监多分到一朵绢花,姹紫嫣红的,颇有几分春回人间的景象。
庆王妃周氏,妻凭夫贵被册封为新任皇后。
册封仪式之后,有一场在凤仪宫举办的盛大宴席。如今这所华丽宫殿的女主人,已经不在姓吴,而是新帝的元配嫡妻周皇后。今儿不仅是为她举办的庆贺宴席,且上面没有太后压着,周皇后的位分最尊,理所当然的众星拱月捧在中间。
大殿内,铺着牡丹团花刺绣金凤凰的锦毯,四周金碧辉煌、锦绣绚烂,大殿好几处都放了博山炉,里面的沉水香透出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周皇后身着明黄色的双绫广袖鸾衣,端坐正中央,一派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
左边下首第一位,是皇太子高敦,然后是代王高齐,靖亲王高宸,五皇子高玺,最末一位则是驸马陆涧。右边头两位是万贵妃和吕妃,紧接着是太子妃、怀思王妃、楚王妃,以及靖亲王妃仙蕙。至于皇帝的几位婕妤、贵人,以及王爷们的侍妾,都坐在了后面一排。
而舞阳公主、孝和公主和县主周峤,则是一左一右坐在周皇后的两侧,以示女儿矜贵。
没多久,庆帝在宫人簇拥下过来,等众人行了礼,宴席便开始了。
丝竹之音,袅袅不绝于耳。
“四舅母。”周峤跑了过来,悄悄道:“你还不知道吧?以前服侍小姑姑的那个蘅芷,就是和小姑父好了的那个丫头,她怀孕了。”抿嘴儿一笑,“当时小姑姑知道这事儿以后,气得不行,偏生她又在陆家,手够不到庆王府这边。就是万贵妃,也不敢把手伸到沧澜堂去,白跟着生气罢了。”
因为当初孝和郡主落水,万贵妃、孝和郡主跟周峤结了仇,这点不是秘密了。
仙蕙收回自己的心思,低声问道:“那蘅芷呢?没有见着她啊。”
周峤快意笑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说她大着肚子不方便,未免动了胎气,所以让她留在江都庆王府养胎了。”
也就是说,周皇后故意要让蘅芷生下孩子,扎一扎万贵妃和孝和郡主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