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抬手扶额,闻言深吸一口气,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争储?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他现下有些后悔,为何当初没有直接拆开信,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况且他手无权宦关系,甚至并无夺抢皇位之心。那么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异想天开,纸上说梦罢了。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匆匆脚步,想必是慕秀发现了阁中动静,心生不安要检查一番。
钟肃在暗中立即起身,还来不及做回答。便迅速冲到祁云面前,将其扛了起来。
祁云一觉身子猛地悬空,腰腹柔软处生生被钟肃坚实的肩头给顶住,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又好似胃中翻涌不止,险些呕了出来。
一双玉足上的残链还在当当作响,喜服阑珊仍旧凌乱不堪的垂着,墨色青丝倒吊起,倒有些像可怖骇人的山村怨鬼。
钟肃一手扛着祁云,一手破开左侧紧闭的窗扇。抬步一跃,身形一闪。便悄然隐没进夜色中。
“祁公子!?”
慕秀提灯入阁全然不见祁云那抹正红身影。又侧耳听见破窗之声,连忙箭步追了去。
“祁公子!”
但限于对方实在是轻功高强,只在屋檐处瞥见半截衣角,眨眼间转身便没了影。
阁中又空寂落寞起来,纸糊的灯泛着惨淡悠悠的光,把柄悄声从慕秀手中缓缓滑落。
“……”
烛火点燃了垂倒的白纸,升起绚丽刺目的焰光。尽管如此,这阁中还是冰冷寒心,如何都照不暖。
慕秀的轮廓被火光映出黯然之态,光影交错,他静默半刻,又如同想到了什么转而淡淡一笑,凄凉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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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为何,如此装扮?”
钟肃把祁云先带到了长平街上暂住的客栈内。烛光一照,才发现祁云赫然一身喜服。
虽说稍许有些凌乱,但由于对方容貌一绝,却不失什么美感,反而增添了许多难言之姿色。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祁云拢了拢衣衫,神情肃然,只问着:“为何要争储?父皇不是健在吗?”
“看来,那封信……殿下确实一字都未看。属下便长话短说,属下之父正是当今锦国大将钟钧合,也是淑德皇后的血亲兄长。”钟肃跪言道。
“钟肃哥……你竟真的是……是我的哥哥……”祁云连忙起身扶起钟肃,怅然道:“你是兄长,我又如何能让你跪我。”
“殿下,属下在血缘上是你的兄长。但如今,你是锦国将来威震四方的天子,身份极尊,如何不跪?”
钟肃看着祁云欲言又止,便继续说着:“殿下是嫡子,淑德皇后早便知自己命不久矣,也料到必有残酷的储君之争。就先为殿下铺上了路,除了属下亲父手握半分兵权,还有许多朝中老臣曾受淑德皇后照拂,可支持拥护殿下。
宫中早已有所动作,如今的皇帝已被其余几位皇子虎视眈眈的给盯上了,现下年岁渐长身体抱恙,殿下大可趁此停战争储期间,一举拿下皇位。”
“不……我要这皇位有何用?我好不容易从那处逃出生天,如今却叫我又回宫自取其辱?钟肃哥……我们就再也不回锦国,再也不去论那权谋算计,如此……可好?”
祁云微曲于钟肃面前,一手卑微的抓住对方的手臂,两眼含光的望着。
“……殿下!!!”
钟肃突然怒喊道,轻轻拂下祁云的手。
“殿下……你可知你是锦国皇室嫡子?你可知自己身上流着何等尊贵的天子血脉?如今举国上下平民百姓皆受战争朝野,流离失所之苦,殿下为何分毫不动容!?
殿下,你可忘了你曾说过,你将来要做便做这锦国的一代明君,要受万民敬仰,青史留名,要为这天下开盛世太平!不过数十年……殿下便已然通通忘却了吗!?”
祁云失落的垂下头,且带着些哭腔般的丧气道:
“不……我并未忘却……只是,只是我根本做不到……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殿下……你是不是已然心许那敌国将军?家国大事面前,属下只愿殿下能知晓何为轻重。现下所剩时日不过两月余,给殿下思虑的时间不多了,还望此年三月可予属下,一个确切的答复。”
祁云张口难言,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默认。
“那殿下请就寝,属下明日便和殿下一同前去将军府,解决殿下所困扰之事。”钟肃慢慢起身,轻轻将祁云扶到了榻上。
祁云看着钟肃退到门边,正欲离去间又侧过身犹豫说了句:“殿下若是……害怕孤身一人,大可直唤我的名讳,属下就在隔壁厢房,静候殿下差遣。”
“嗯。”
次日,青空万里,旭日攀爬上了城墙,撒下金辉奕奕。
此时扶柳阁内,正肃然无声。明明红绸喜字入目似火,但却如同冰霜满覆。
卫长临衣物齐整,朗眉微蹙间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拂跪的女子,只语气冷冷的说着:“谁给你的胆量!偷梁换柱都要爬到本将军的榻上。”
“将……将军饶命!将军……有所不知。昨夜……是祁公子到依香阁中叫妾身一定要给将军您下药,然后……叫妾身假扮他的模样与将军那般……
祁公子还说,若是我敢不好好听他的话……他便……便要活活剐了妾身啊!!将军……妾身实在是,实在是害怕极了……”
孟娇莲颤着身子,低垂着头。一件薄纱松松散散的挂于肩上,其中春光旖旎无限 还依稀挂着点点红痕,亦可见卫长临昨日之生猛。
“是吗?”
卫长临垂眸面无表情的睨着孟娇莲,大抵以为她还在演戏。
“妾身何须撒谎?那祁公子还说……将军您愚笨至极,竟以为他真心要对你……他、”
卫长临两眼微虚,立马上前抬手掐住孟娇莲的细颈。
“他还说了什么!?”
“……祁……公子……他……他还说……还说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终于不用……与你日日都要……费力演戏了……他……他早便厌……恶了……”孟娇莲被掐的两眼欲翻,面色渐渐趋紫。
卫长临气不打一出来,眦目欲裂。真想把面前的人就这样活活掐死,那么……这些难听的话便都不会说出口了。
“将军!孟子夜大人已到府门外,说是要见将军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