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若真的把属下当做兄长,有些事情就该与我说,我比你年长,所经历之事自然多,我也懂何为情爱。”
钟肃粗嗓轻声说着,眉头舒展开来,把思绪放的极其悠远。
“……”
祁云闻言,细想着。多年不曾相见,如今的钟肃哥是否又与从前一样呢?
“钟肃哥……以前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我啊……我攀过锦国境内的无数座高山,见过许多风光。也有过年少无知的轻狂,也想与江湖之人共寻世间正道。
历过不少风流事,但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一人。事到如今,我已不念及这些是非红尘,不过都是彼此的过客罢了。”
“那你所爱之人……定是个心善貌美的江湖女子吧?”
“并非女子,但我心中确实有一人如此。”
真好啊……
祁云听得入神,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般潇洒不羁的人生。
反观他自己的一生,像一只被圈养在冰冷铁笼里的孤苦狸猫,只要四周的人们无聊了,便会将他随意捉弄,丝毫不在意祁云的生死。
他的所见所闻都在墨字白纸中,却从未真正领略过这些字面的意义。
祁云不禁道:“真好,我好生羡慕钟肃哥的潇洒,什么也不用担忧,就那样自由自在的活着,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是吗?就算我能越过无数风光,领略千人万面。但我……却无法去打开你的心门,去感受你的每一寸……”钟肃垂下头,有些犹豫的说着。
祁云哑了口,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还未等祁云想个透彻,便听到钟肃哥仿佛站起了身,又继续缓缓说道。
“阿云,那个人不是你唯一的选择。”
祁云杏眼一愣怔,完全没有想到钟肃会这般讲话。
……实际上他也想有个新的开始。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忘却上一座山的错落,也不知道如何开启下一段长路的铭刻。
钟肃悄然用刀柄掀开帘帐,微俯着身立于榻前。灯光黯淡下,见到祁云玉塑而温柔的脸,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阿云,你还是忘不掉他对吗?我来帮你,可好?”钟肃抬起稍微柔软的手背处,缓缓抚去祁云的泪痕,生怕不小心伤着对方一星半点。
祁云看着钟肃伸过来的手,猛然感到对方的温热,不禁瑟缩起来,立即将头埋进被褥里。
“……阿云,你别躲着我可以吗?”
“钟肃哥,你……你……我们二人……是血亲……”
钟肃扔下玄刀,翻身上了榻来,双腿跪在祁云头部一侧。
“血亲……便是亲上加亲。不可吗?就算是今夜发生了什么,明日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兄弟,你根本无需担心。”
祁云有些不知所措,把自己尽力的埋进被褥中,仿佛如此做便能逃脱这难以应对的局面。
“钟肃哥……我……我乏了,你早些休息吧……”
钟肃闷闷的,也不说话。顺而躺在一旁,隔着被褥一手揽过祁云。
“钟肃哥……”
“只要你唤我,我都会在的。”
“……骗子……钟肃哥,骗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祁云终于忍耐不住,哭出声来,身躯不止的颤抖着。
“不……你不在……我在宫中被人围打,被皇兄推入水池,被千万人笑骂……那个时候……你在哪?亲母去世的时候……你又在哪!?……空口无凭、谎话连篇……”
钟肃未料到祁云会如此想,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的确确不在祁云的身旁。
“阿云……我现在来找你了,让我来补偿你,补偿从前对你的亏欠,好吗?我助你登上皇位,可好?”钟肃直接掀开被褥,猛然抱紧祁云,试图安慰着他的颤抖不已。
已是春末,原本只须备上薄毯。被褥属实是厚重了些,钟肃也是怕祁云被蒙住,透不过气来。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我不需要……”
祁云果然被闷的发了热,绯红满面不说,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就两人相贴之状,又见一人大汗淋漓,一副哭相,总归是会让人不免多想。
钟肃不再说话,沉默的拥抱着祁云,听着他渐趋微弱的声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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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日升,层云递染,已是次日清晨。
昨夜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祁云一边穿上衣物,一边看向如平常般的钟肃。
卫千川突然从门外蹦哒了进来,跑到祁云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左腿并且大喊着:“亲父!晨安呀~”
“千川,你也晨安呀……”祁云刚好整理完衣物,见着卫千川这小肉包子,也不禁微笑起来。
“晨安。”
正值温馨时刻,谁料突然被一句微寒无起伏的话语给打破。
门边站着一位玄服金冠的高大男子,长身玉立,俊采如神。细细一瞧,原是面无表情的大将军卫长临。
“收拾好了吗?”
祁云不说话,点了点头,又看着钟肃不再伪装,露出平常装束。
卫长临也不惊讶,早便料到如此般,只是带着点狠厉的目光向钟肃而去,但也并不多言。
此人既然称祁云殿下,至少不会以下犯上。他也不相信,夜夜在此,祁云就能忘却与他的曾经,反而与他人同睡。
祁云并不在意卫长临在想些什么,顾自牵起卫千川的手,便要走出阁门去。
“爹爹,我们走吧?”卫千川用另一只手拉住卫长临,一左一右的两人堪堪相看一眼,祁云有些无措,又立即转过目光。
“走。”
卫长临淡淡说着,又深深看了看祁云一眼。眼中含情默默,喜伤参半。
钟肃快步跟上去,斜视了卫长临一眼,但是并未引起对方注意。
因为卫长临满眼都是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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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外的两架马车已经恭候多时,卫千川一股脑的跑到后面那趟马车去。祁云还未反应过来,但看到如此,便也想着上后一辆马车了。
卫长临一把抱起卫千川,稳稳放到马车上,并差婢女箐儿上车看管着。
“……”
祁云见马车上没有了位置,踩在架上的腿又犹豫着要不要收回去。
卫长临二话不说,转身看着祁云,也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直接抱起,顾自走向先前的马车。
“你……你放我下来——”
祁云突然感到身体一轻,腰处被卫长临猛力箍的紧紧,丝毫没有缝隙。
“祁云,你终于愿和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