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将军府书房仍旧灯色朦胧。
“林净,可将此事办妥了?”卫长临一边拿笔写字,一边头也不抬的问着面前清冷之人。
“回禀将军,办妥了。城内外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孟家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书案边的小婢女替卫长临磨着墨,非但没有低着头,反倒偷摸着看向将军面前的林管家。
此人初来乍到,白净会打趣,大家都以为是个普通人,也都没当回事。
某日听闻夫人身子不适,老爷便带着宰相与御医进阁看望夫人,谁知,进阁中一看……竟是林管家与孟夫人二人正唇齿相依,缠绵悱恻。
老爷震怒,直接叫身边侍从当场将二人拿下。孟夫人还一脸茫然,随后立即委屈的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御医大人连忙抬袖掩面,丞相脸色更是如同被撅了一般难堪。
反倒是林管家一股子傲气,直说着自己与夫人是两情相悦,不关旁人的事。
只因这红杏出墙,在辰国乃是极其伤风败俗之事,严重者可直接被丈夫一纸休书并上罪状,送至天钦府关押。
丞相无奈拿官职堵了老爷,御医的嘴,却堵不住朝暮城悠悠众口,孟家的一下子倒是“扬名立万”了,成了这辰国的风口浪尖。
“嗯,很好。”
卫长临在休书上落了款,随即又拿出奏本来,写下这些年他暗暗收集的丞相罪状。
林净见卫长临没了后话,突然扑通跪地一拜。
“老爷,在下斗胆向老爷讨要府中一职。”
“何职?”
卫长临没甚在意,笔下继续写着丞相上至结党营私、贪污舞弊,下至官压百姓、品行不端。
“打杂的职位即可。”
“去与金管家说,既无事,退下吧。”
“是,多谢老爷。”
林净退出门去,随即见门外立着大侍卫,便拱手一礼。
“见过大侍卫。”
“不必多礼。”
朱并修也拱手,看着对方离去才进入书房中。
“将军,明日之战,锦国似乎兵力不足,那个二皇子已撤了三分之一。祁公子在宫中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卫长临闻言立即顿下笔,抬头肃然道:“今夜传信慕秀,令他派人捉拿敌方骠骑将军,群兵无首难以开战,定会通报皇宫中,暂可拖延一段时日,以保祁云平安。”
卫长临顿了顿,稍稍思索后道。
“明日再随我至朝堂,有要事要解决。”
“是,属下遵命。”
朱并修拜服后退身而出,顺带轻掩上了门。
卫长临回至座位,皱眉扶着额。
如今,祁云与他天各一方,无论遇上什么事,他都无法及时出现。无法在他身边,想必祁云一人已受了不少的苦。
卫长临这几日一直忙着,从南巷旧事查到宫廷嫔妃,几年之下费劲心力积累的证据,终于接近了真相的尾声。
二十六年前,宫中有一得宠的妃子方诞下皇嗣,皇上龙颜大悦,更是多加恩宠。皇后见此心生妒忌,念其背后无势力笼络,便令婢女将尚在襁褓的皇子带出宫外,差孟临宏接应并亲手解决掉。那时的孟临宏还不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表面上迎着皇后之令,心底里又不愿将此事归于自己手中。
孟临宏所用之人并不多,便把那皇子交与平时关系不错的大将军赵明华。赵明华见惯了生死,无所顾忌,随手将皇子弃在了南巷。
那南巷是什么地方?穷人堆乞丐帮,不是被饿死的就是被打死的,要想活命除非身怀绝技。一个小小的婴孩在此,无非就是送死。
而且那个时候,正值荒年,好些个养不活的婴孩全都被丢弃在此处,皆是被这些人拿来饱了腹。那里随处可见的瘟疫,遍地骇人的残骨……
若不是一位仁慈的婆婆将婴孩捡了去,今日辰国,便没有一个叫卫长临的人了。
卫长临皱眉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该恨赵明华,还是仍旧该感恩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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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息怒。”
四皇子应声跪地,身后婢女也连忙随主子身后,怯弱的跪下身来。
他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稳重如斯的继续道:“父皇,太子殿下,此物虽是敌国所产,但只要是藏酒之好的人,总会有这么一壶。不过寻常事,却被太子殿下夸大其词。”
皇上闻言,抬手缓缓抚了抚龙椅,肃然沉默着,不做任何回复。
尚书大人从宴席上慢步站出身来,朝着有些焦灼的太子露出一副淡然神色。
“是啊,太子殿下,一壶酒……又能证明得了什么?皇上,如今两国交战,双方相持,从前的商货往来,如今却兵戈两伤。这一壶酒,不仅仅是一壶酒,或许还是万千黎民的生计啊……”
“尚书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何来夸大其词之说?”
太子向着堂上拱手一敬,对着皇上坦然道:“父皇,儿臣既然敢如此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哦?给朕细细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皇上丝毫未息怒气,眉头反倒蹙的更紧了,龙威犹在。
“是。”太子朝着四皇子堪堪一笑,朝身边侍从朗声道:“去,传五公主,以及三皇子殿中侍从何司,六皇弟还请在此待命。”
四皇子眉头微皱,一脸不解的看向殿后。
五公主披着浅珀色的绫罗,怯怯的从宴席后走上前来。侍从何司则从六皇子身旁撤下,弓着身子跪在堂前。
众人皆是神情凝重,四皇子之事与五公主又是什么关系?况且,宫中这两人平日走的极近,不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四皇子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婢女悄声问去:“……怎会如此?太子原先计策不是想借我之手以酒进献,下毒除掉六皇子吗?如今怎么会关联到五皇妹?”
“……还请殿下恕罪,奴婢办事不力,竟不知太子殿下……已然换了计策,还请殿下赎罪……”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太子撇了眼跪地的几人,顾自抬起下颚胸有成竹的张口道:“何司,你伺候三皇子殿下多年,三皇子与四皇子两者私下关系如何?”
何司抬起头,看了看四皇子,又立马转过头来有些迟疑的说着:“……殿下在世时,四皇子殿下便常对殿下打骂羞辱不堪,刑罚残忍,殿下好几次险些……险些丧命于此……”
“……”
四皇子祁赭抬头对着何司狠狠一瞪,何司连忙害怕的垂下头去,不再敢言语。
太子无所顾忌只道:“继续说。”
何司又立即点了点头,开口打颤。
“……虽……虽是……殿下早已被皇上撤去太子之位,但仍旧遭到四皇子的记恨,谁曾想……四皇子甚至派人……派人跟随殿下到军中,设计将殿下送入敌军手中……此事并非奴才特意得知,而是这四皇子殿中人早便拿此当做笑柄,说殿下……说殿下愚蠢,是死得其所……
皇上,若将四皇子殿中奴婢侍从抓来询问,也定是如此。”
“儿臣蒙冤!这都是太子——”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