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陌见状满脸无奈,看了看身后无人追捕,又转而停下身轻声道:
“皇兄,一直以来,我都在装疯。可是渐渐的,面具待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所以……有时候我并不想那么对你,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皇上已经告诉我,阿录是被误伤而死的,并非皇兄所伤。我本来都想明白了,我要来找到你,要得到你的亲口原谅。可是等我一清醒过来,却又变成了……无法收拾的残局。”
对方长长的青丝扫在祁云脸上,有些痒痒的,不禁眨了眨眼,但似乎还是不明白祁陌在做什么。
“……皇兄,你知道吗?锦辰两国好不容易停战了,可皇上却执意又要攻打萧国,我清醒时,曾劝阻过,但仍改变不了皇上伐萧之心。皇兄……你与我都是大锦皇室血脉,天下百姓皆将受战争之苦,皇兄,眼下只有你能劝的动皇上了……你醒醒,醒醒好吗!?”
他看到那张脸上不断张合的嘴,以及慢慢濡湿泛红的双眼,心中不知怎么,突然隐隐刺痛起来,他不觉伸出手来抚去祁陌欲落的泪。
“……阿陌乖,皇兄先给你上药好不好?”
“皇兄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阿陌,你会恨我吗?”
“求求你……求求你别伤害他!”
祁云也不知为什么,这些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但声音却是他自己的。
抬眼再仔细一看,面前的人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祁陌见此,急忙抓住祁云的手,喊道:“皇兄!你……你还记得我吗?”
祁云使劲的想着,可是越想头越痛,他不禁抱住了头,连他自己也未发现的喃喃道:“……阿……阿陌……”
祁陌一听喜出望外,眼里也不知不觉落了泪在怀中人脸上。
“太好了,皇兄,你想起我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祁云又感觉脸上湿湿热热的,顾自又道:“下……下雨……”
“皇兄,此地不可久留,我先带你去将军府。”
祁陌收了收情绪,抬头看了眼巷子外的街道,四下静谧,全然不知身后慢慢逼近了一只黑影。
按照方才黑衣人给祁陌说的位置,向这条道直走便能到将军府。
顷刻之间,祁云突然瞪大了眼,猛地抓住祁陌的衣领,大喊道:“……阿陌……阿陌!!你是阿陌!!”
祁陌一愣,又哭又笑的对着怀中人道:“皇兄……对,我是阿陌,皇兄……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啊……不过,现在我们得走了。”
话音刚落,祁云正想回复,却见刀光一闪,一柄长剑瞬间从祁陌的脖颈上直直穿出。
“——”
紧接着剑一抽,刹那血涌而出,猩红四溅,尽数都撒落在他脸上,纷乱而滚烫。
“皇……兄……”
祁陌惊恐的瞪着双眼,随着剑身的抽离双腿也缓缓跪下地,可双手仍旧为了抱住祁云,硬生生的撑着,就像虔诚身心的供奉神明一般。
“……”
祁云直接害怕的瞪目张口起来,眼中一瞬之间斟满了泪水,他想立即哭喊出来,但是全身却颤抖的不成样子,根本做不到发出一丝声音。
“皇……”
祁云看着对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直接头一垂,顺而长发尽落。
“……”
阿陌!阿陌!!!
他心口里疯狂的呼喊着对方,但是嘴里却寂静的像是被针线封住。
还未等他悲痛出声,便见一只高大的身影缓缓遮住了又冷又白的圆月。
“祁云,别离开我。”
卫长临低沉冷漠的声音从祁陌身后传出,紧接着哐当一声,剑冷不丁的掉到了地上。
祁云听着,全身陡然一阵恶寒,一下子僵直住了。
他转着眼瞳,死死盯着地上染血的剑,若是他能伸出手立刻捡起剑,就能替阿陌报仇。
可是不管祁云怎么妄图动作,却连一根指头都不能屈伸。
卫长临立着长身,缓缓逼紧着祁云。
猩红几乎溅了半张脸,祁云只覆着的薄薄一件衣物也变得如血挑染,而风一吹,血铺满的地方又开始发冷。
卫长临皱着眉,似乎有些心疼,俯下身来又将祁云故作轻柔的抱起。
“我们回府。”
祁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把自己抱走,让自己离开祁陌,离开对方逐渐温凉的怀中。
可他还想再看祁陌最后一眼,哪怕就一眼,但他全身僵硬的却连半寸也动不了。
祁云望着满天星子,眼中不觉涌出了许多泪,似乎都像漫漫长夜一样,是难以言喻的安静无措。
————————————
春悦楼那一夜,死了很多人,且帮派交杂,直接惊动了天钦府。
几日后夜市没了,楼也封了,大抵不过令人乐道几嘴。
八月将末,蝉鸣渐落,而将军府里依旧是夏意盎然。
几个小婢女闲来无事,围在花丛边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翠儿也在其中,正欲打探消息,便问道:“哎?茗儿姐,你有没有去落清阁看过,那个祁公子……到底是怎么了?动静倒是不小呢……”
茗儿道:“倒是去过一次,就见到被绑在榻上,下半身遮着帘子,许是这几日都与老爷做那事,停也不带停的。”
颖儿不解道:“我怎么听乔南医师说,那
是因为祁公子回到将军府就要死要活的,老爷百般无奈,这才把他困在榻上。”
茗儿道:“那为何我问阿福,他总说祁公子日日要与老爷一同睡的。”
颖儿连忙解释道:“哎呀,我还没说完呢!乔南医师还说,祁公子身上有蛊,说是萧国的玩意儿,能操控人。祁公子不巧被人下了蛊,必须日日跟老爷行房才行。不然就会被体内的蛊虫吃掉五脏六腑,直接痛死嘞!”
翠儿便道:“那岂不是祁公子……与下蛊之人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他怎能坚持到现在?”
茗儿道:“哎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啊!”
此时的落清阁门外,正接连传来好几阵可怜的呜咽之声。
“唔……唔唔……”
朱并修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子山徘徊在门外,焦急着神情,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卫千川也在一旁候着,他本想来看亲父,谁料刚进来就被拒之门外。
菁儿不免有些脸红的问道:“祁公子……是不是要生了?”
朱并修道:“好像不是吧……”
子山闻言,立即驻足原地,似乎有些窃喜道:“月份不到,若是早产……必定会夭折。”
菁儿连忙反驳道:“呸呸呸!什么丧气话!祁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就算是早产也能父子皆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