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游魂似的回到家中,迷迷登登的进屋,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书发呆了好半天。
云重推门而入,看云琅这副呆傻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几步过去把书夺下来,厉声训斥道:“畜牲,你在外头又惹了什么祸事?”
云琅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云重气急的时候,云琅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云重:“我哪点比人差?论长相论才学论努力我都比他们强,凭什么就因为他们有个好家世就能春风得意,我就得努力攀爬,就算是再努力,我永远也追不上那些人,永远是都在被人嘲笑自不量力,没有自知之明……”
云重也愣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又怎么着你了?”
云琅自嘲一笑:“没谁怎么着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说话间,他站起身请云重坐下,冷笑道:“今日祁润在官学门口拦住我,跟我炫耀他马上就要进国子监读书了,还是陛下亲自举荐,就因为他是驸马的侄子,是祁家后辈,不过是个秀才就能进国子监,我心里不服气,可也无可奈何。”
云重听了这话长长一叹:“儿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世道如此,你又能怎么着,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好生读书要紧,你大姐如今有钱家在上头压着只能当一辈子小妾,你二姐和三姐嫁了人心都大了,已经不认爹娘兄弟,如今咱们一家只能靠你了,你有了出头之日,咱们才能起来,才能不叫人轻看。”
“儿子心里明白。”云琅应了一声:“甭管怎么着。儿子都不会放弃这条青云之路的。”
说到此处,云琅低头小声道:“过几天是薛师兄的生辰,薛师兄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专管着科举之事,我想给薛师兄挑个好些的生辰礼物。”
“这是该的。”云重琢磨一下:“一会儿爹给你拿钱。”
“如今一天热过一天,大中午的时候就是坐在屋里不动弹也是一身身的汗,薛师兄说过一回。说是长安城如今流行一个叫风扇的物件。据说那东西放到屋里,只要一拉绳就能凉快半个多时辰,我想着托人买台风扇送给薛师兄……”云琅越说声音越小。
云重犯了难。皱起眉来:“儿啊,这风扇……你想想能不能换别的礼物,风扇实在太贵了。”
云琅咬牙:“薛师兄别的都不稀罕,只是挺喜欢这风扇的。”
云重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才一跺脚一咬牙:“成。咱们就买这风扇,爹好生打听一下看看哪儿有卖的。必给我儿买来。”
云重这话刚一落地,就听到外头有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爹,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原来,到了吃饭的时候云李氏还不见云重和云琅来。就叫云琼来唤,云琼走到云琅门外就听到云琅说什么给师兄买礼物,当时他心里就不舒坦了。
自打来了长安城。云琅已经花了不少钱,每回都是要买礼送人从云重那里要出许多钱财来。但凡云琅去要,云重就是千难万难也想法子给,甚至于为了供着云琅而拘着云琼两口子,不给柳翠儿买衣裳首饰,不叫云琼出去喝酒。
这已经叫云琼很有意见了,如今一听云琅又要钱,哪里忍得住,刚想推门进去说点什么,就听云琅说要买风扇。
这一回,云琼是彻底的忍不住了。
风扇那是什么物件,那可是天下间难得的罕物。
云琼时常在外头走动,也曾听人说起过风扇来,据说这风扇做工极为精妙,做起来也相当困难,因此在外头卖的极少。
就是整个长安城算起来也不过几百台,因为数量少,那些高门大户还有富豪都抢疯了,价钱也炒的几乎上天,就是最最简陋的那种一台也要好几百两银子,而且还是你拿也银子去不一定买得着,这样贵重的东西云琅竟然说买了送人,简直是再也忍不得了,再忍下去,这份家业迟早给云琅败光。
因此,云琼在外头喊了一声推门而入。
他一进门就指着云琅骂了起来:“你好生读书不成么?家里万事不由你操心,大伙都努力赚钱供养你,虽说是希望你出息好带契我们,可你拍着良心想一想,这些年家里可曾为难过你,你哥哥我可曾因为比你活做的多有任何不满?一句都没有。”
“大哥。”云琅一听这话赶紧过来行礼:“我知道大哥为人厚道,嫂子也好,我心里也感激大哥,等以后我出息了,一定好好报答大哥。”
“别,你可别提报答了,这不提报答还想把家业败干呢,更何况报答了。”云琼连声冷笑,嘲弄的看着云琅:“你说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你是读书人,就该以读书为重,你书读的好了,学问做的好,自然能有出息,你却放着正经功课不做,每天想些邪道道,今儿和那个出去游玩,明儿和这个相约,后儿另一个要送礼了,我看啊,你是不把家败干不放心。”
云琼这话说的云琅难得的脸红了:“大哥,你这,这叫什么话,同窗之间互相来往本就是这样,难道人家过生辰邀我去家中做客,我能不带礼物么。”
云重也向着云琅,笑道:“老大,你兄弟说的是,同窗之间交往怎么能不送礼,没的叫人看轻了。”
“爹,你听他胡吣。”云重朝着云琅啐了一口,又有点埋怨的看着云重:“我是不曾好生读过书,可我也识字的,我还记得一句话是说礼轻情意重,真要是同窗过生辰,你不拘送什么,送些笔墨,或者自己写的字画的画都好,只要礼数到了,谁能说你什么,偏生你这么折腾,好,好显的你多能耐多有钱似的,那今儿你这薛师兄送了风扇,明儿又有什么风师兄雨师兄的你送什么?”
云琅听呆了,从来没有想过向来不言不语没有存在感的云琼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饶是他也算口齿便给的,可一时间也反驳不了云琼。
云重觉得大儿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可看小儿子面色难看,心中的天秤又倾斜向云琅,喝斥云琼道:“你当哥哥的,怎么这样斤斤计较,你兄弟这么讨好别人为了谁,还不都是为着咱们家,你就不能让着他点,非得跟他较真?”
云琅这时候笑了笑:“爹,你别训我大哥了。”
随后,云琅又对云重一抱拳:“大哥,你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如今这世道没有人脉没有后台又谈何出头,别的且不说,就说这会试吧,要想在会试中取得好成绩,就得有人举荐,还得多参加文会,叫那些士子官员们也瞧一瞧你的本事,这样才能出彩,才能崭露头角,不然,谁知道你是谁,怕是再有才也根本取不中的。”
“你欺负我傻啊。”云琼见云琅还在狡辩,气的都想砸桌子了:“齐靖还考中状元了呢,他有什么后台,他啥都没有,而且长成那个样子,陛下肯定看不中,就算是这样,人家也硬凭着真本事考中状元了,可见,你这些话都是借口,都是推脱之词,骗人的。”
呃?
云琅又惊了,没想着云琼今日变的这么精明,而且这样能说会道,一时间,倒叫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云琼一见气呼呼道:“这家还有我一多半呢,反正我不同意买什么风扇,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完话一甩袖子就走,倒弄的云重左右不是,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爹,别买风扇了,我画幅画送去吧。”云琅被云琼说的脸上也不好看,可他太注重名声了,不乐意传出对兄长不敬的名头,只能依着云琼的意思不去送风扇,可私心底下,对云琼开始不满了。
云重也没办法,只能叹道:“那就别买了,总不能,总不能真不理会你哥哥吧。”
说完这句话,云重蔫了巴唧的出门,整个人都显老了许多。
云琅送云重离开,坐下之手心里的火气更大,很有一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感觉,尤其是心中怒火升腾,喉间似噎着一种东西,叫他咽不下吐不出,梗的难受之极。
云琼则是面带笑容离开,转眼间进了自己院中,进屋脱了鞋往床上一倒,头枕在柳翠儿腿上。
柳翠儿正在做针线活,看到云琼笑了笑:“怎么着,我说的对吧,你爹是不是又和你兄弟盘算钱的事了。”
云琼嗯了一声,拿住柳翠儿的手调笑道:“好娘子,还是你说的对,我爹就是偏心老二,心里根本没有咱们一家。”
“哼。”柳翠儿冷笑:“谁叫你没本事了,书不如你兄弟读的好,嘴也没你兄弟甜,你爹自然偏心,你啊,要是再不长个心眼,迟早有一天叫老二挖空了家底,到时候,咱们得喝西北风去。”
原先柳翠儿要说这样的话保管云琼不信,可这一回云琼却是信了:“你说的是,老二就没安好心思。”
说到这里,云琼翻身坐起对柳翠儿道:“你说可笑不可笑,咱们家是哪个铭牌上的人,家里才有多少家底?老二难道不知道咱们家没多少东西了?他今天竟然叫爹给他买台风扇送人,你说说,真要由着他了,咱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