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被绝望充斥着内心的我,也没有了力气再去回应老妈的关怀,艰难的侧了侧身子后,我又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但眼前的这片黑暗与混沌好像要将我吞噬掉一般,让我格外恐惧。
对于警察的说辞,我并不能相信,唯一能说服自己的解释,好像也只能是叶雄,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理解叶妈之前的劝说与告诫,原来她所说的粉身碎骨,竟然是这样的,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直面而来,而我却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甚至事后也只能将苦水咽在心里。
很真切的感觉,我后悔了,而且后悔到了骨子里,在之前跟叶柔的那番争论中,我就应该直接拿着钱离去,而不是还要待在木曲直,也不应该说那种要帮助她跳出的话,我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也实实在在的不负责,而且这个不负责不光是对自己,还有对家人的,对我这对已经年过花甲的老爸老妈。
眼前一片黑暗,我往后的道路好像也变得一片黑暗,在大同长时间的接触医疗行业,一些医学常识我是有的,什么骨折,烧伤,都还好,此刻对于我最无力的,是这个视神经损伤。
一般来说,这种损伤都是外伤性导致的,大概率是单边,而我这是两边,可想而知伤势有多严重,虽然医生说的是等待检查结果,但也和宣判死刑差不多了,这种程度的损伤,复明的机会格外渺茫,除非发生奇迹,不然一辈子就只能靠着导盲杖过日子,变成一个残疾人,但我也不相信奇迹这个飘渺的东西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如此巨大的落差,就在这么几天之间,我从一个事业还算有成的健康人变成了一个瞎子,我很难再从事正常行的工作,甚至连独立生活,可能都做不到,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受这个现状,照实中的光明和心里面的光明好像随着这个突发事件一同湮灭消失了,再不会出现………
抿了抿已经起壳的嘴唇后,我伸手摸了一下处于一旁的老妈。
“妈,我………想喝牛奶,热的。”
“行,妈去给你买,你爸我让他先去酒店休息了,你自己躺着等我一会儿,有哪儿不舒服就按床头的呼叫按钮,医生会马上来的,知道吗?”
说完,老妈抓着我的手摸到了头顶上面的按钮位置,然后又叮嘱了我两句,就快步离开了。
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确认老妈已经离开了过后,我咬牙拔掉了自己手上输水的针管,然后有些费力的爬了起来,虽然有止痛剂的压制,但在活动之间,我还是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的皮肤血肉和骨骼都传来了痛感,而且,我的左手,腰间,似乎都缠着绷带,还有左小腿,好像打上了一半的厚实石膏,挪动起来,相当沉重。
缓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才逐渐消退,摸着床沿艰难的挪下床后,我四下转了转头,借着某个方向传来的淡淡微风,终于是一瘸一拐的摸索到了窗户边,伸手胡乱的摸了一圈确定没有钢丝网后,我抓住窗框深呼吸了一口气,尝试着鼓足心态。
如此的现状,似乎让我再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做再多的尝试也是徒劳无功而已,我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挣钱的能力,现在还要靠着老爸老妈来照顾自己,他们这个年纪,本该在家或者退休生活悠闲养老的。
我的一个抉择连累了他们,也让自己的人生发生了改变,但世界上好像没有后悔药可吃,目前来看,叶雄那儿是不可能的,而追责到那个死亡工人的公司赔偿,也没多少钱。
如果我现在走了,就不用再花费一些没必要的钱了,而这笔钱,似乎也能留给老爸老妈一个还算富足的晚年。
原来,恐高这件事是和看不看的见有什么关系的,即便此刻的我眼前一片虚无,也不知道这会儿身处多少楼层,但感受着脸上的徐徐微风和面前空荡荡没有任何阻挡的触感,我的双腿还是不受控制的从骨子里生出了发软的感觉。
酝酿了好一会儿,我才将心态调整好,相较于面前的未知恐惧,似乎以后的渺茫无光才让我看不见一点生的希望。
咬紧了牙关后,我将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跨了出去,然后松开了双手,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忽然,一双手从腰间穿插了过来,随后一个娇柔身躯紧贴在了我的背上,死死的抱住了我,往后坠着,止住了我前倾的趋势,同时,一股淡淡的熟悉香味也伴随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传进了鼻孔中。
“………不要,江洲,我求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叶柔的声音压低而低沉,悲伤仿佛通过空气传进了我的感官中,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见此情景,叶柔抱住我的双手变得更紧了,语气也近乎祈求。
“江洲………你不要这样,你万一出了事,爸妈怎么办………他们可就你这一个儿子了………”
话语加上行动,叶柔终于是将处于生死边缘的我拽了回来,瘫坐在了病床上,我整个人的大脑有些懵,而叶柔就这么趴在我的胸口上失声痛哭着,嘴里面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几个字。
过了许久,我的脑子才有着迟钝的反应了过来,也对叶柔的话语有了认同,她说的没错,老爸老妈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子,经历老年丧子这种人生之大不幸,他们怎样能够承受,我好像因为一时的冲动,差点做出格外不孝的事情出来。
而此刻趴在我胸口处的叶柔呢,我又该怎样来面对她,我们将这个悲剧的起因转嫁到她的身上吗?好像并不能,这也只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而她也已经做到了最后的一步,在我还在昏迷的时候,就站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对立面,说叶雄是凶手,渴求着警察将她自己的父亲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