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去过南京几次,跟中山王府关系不错,小王爷跟黄锦很熟。
况且在来北京的一路上,更是跟黄锦朝夕相处,自然有些感情,黄锦一路上对他极尽照顾,虽说是为了让他尽快赶到北京给嘉靖帝续命,他却还是很领情。
不料一到京城,黄锦就被内宫收押,过后就被落尽一切职务闲住,应有的待遇都革除了,后续是否会被清算尚未可知。
知道黄锦被收押的消息后,况且原以为自己也是这命了,没想到不但没有得祸,反而得福,有了这番际遇。
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他也是一头雾水,至今犹不明其故。
“师弟,现在在这京城,你什么人都不能相信,皇上不用说了,天高地远,你想接触也接触不到。高拱也不用说,看他那一身跋扈劲儿,也不知能猖狂到几时,徐阶老奸巨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太岳为人阴沉隐忍,比高拱心计深的太多,你得小心别让他把你卖了。”小王爷道。
“我知道,我不会依靠他们的,我又不想做官。”况且道。
“你知道就好。另外我看你还是辞职回南京吧,咱们哥几个继续过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日子,何必在这里苦熬?你不但一个人都靠不住,四周还有无数的饿狼盯着,你一身的肉可不够他们吃的。”小王爷劝道。
况且苦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皇上既然给了他一个五品京衔,等于用绳子套住了他,轻易不会放他回去,他当然也不敢跟皇上撕破脸。
本来陈慕沙跟隆庆帝关系很好,可是经过这一路刺杀后,陈慕沙跟皇上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了,他不能指望老师出面替他摆平这件事。
更何况现在还不确定都是那些人找上了他,要是护祖派和空空道门都找上来,他更不可能把这些祸事带回南京去,只能在这里硬扛着。
那些人想吃他的肉,他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肉不是那么好吃的,不仅会崩掉他们的牙,还会要了他们的老命。
“其实我也觉得回家不错,这里天气冷,空气还干燥,吃的东西没有南京多。”萧妮儿幽幽道。
“要不你跟师兄回去,我还得继续坚守一段时间。”况且明白她是想孩子了,说的那些原因只是找理由罢了。
“不,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萧妮儿坚定道。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要是单单做张太岳的幕僚,还有抽身的可能,可是现在是被皇上盯上了,想走是不可能的。”
一直没说话的周鼎成叹道。
“皇上干嘛盯上你啊,我听人说他身体挺好的,干嘛非得让你给他当御医?”萧妮儿问道。
“还不是因为他医术太好了,皇上想长命百岁,当然要抓住他这个能给人续命的神医了。”小王爷叹气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况且给太夫人治疗的时候,透支寿命,还用了金龙的能量,结果太夫人不但被从鬼门关救回来,还返老还童了。皇上知道了这个情节,如何会放了他。长生不老这一直就是天下所有人的最大愿望,当皇上的尤甚。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隆庆帝不但没怪罪他赴京的目的,还格外施恩,给了他现在的超高待遇。
“皇上干嘛要以北京为都城啊,南京多好啊。”萧妮儿又想到这问题了。
周鼎成笑道:“仁宗皇帝时,也想还都南京的,已经正式决定了,可惜不是件容易事,南京那里的宫殿、公廨都年久失修,需要花费的银子太多了,就没能还成,后来的皇帝就再不想这事了。”
几个人说着话,喝着酒,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小王爷起身回中山王府在北京的府邸,另外还要去拜会定国公府,他们两家可是兄弟门庭,一府两公,世人荣之。
武城侯爵夫人前两个月诞下一子,继承了武城侯府的另一个侯爵爵位,一府两侯,也是空前未有的事,不过这事比较隐秘,外界知道的人不多,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况且把小王爷送走后,又回到书房,呆呆地坐着。
如果他以前还不知道这些权贵们之间的争斗,今天可是见识到了,高拱可是在朝堂上公然跟徐阶叫板,徐阶只有忍让,再加上张居正在车里的一番话,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现在的他跟徐阶、张居正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高拱又不知因为何故,极力拉拢他,最要命的是皇上的意思还不明确,夹在这三者关系里,比赤脚走在刀尖上还要危险得多。
“你别多想了,现在不管怎样,皇上还是要保你的,他是要保他自己的命。”周鼎成端着一壶酒进来说道。
“怎么说?”
“今上修炼房中术,而且听说比先帝的瘾头丝毫不差,先帝最后的结局可是前车之鉴,他自己能不警醒?虽说先帝最后没能被你救过来,那是太多人使绊子的缘故,你的医术大家还都相信的。”
“今上修炼房中术?”
况且以前听到过一些传闻,只是不太相信,现在周鼎成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不相信。
明朝诸帝这是怎么了,唐朝的皇帝喜欢服食仙丹,结果个个吃死了,明朝这些皇帝都酷爱上房中术了,这也是找死的路。
“不仅今上修炼,张太岳也修炼,这你早就知道的,高拱是否修炼我不知道,只是陈以勤真的不修炼房中术,这倒是可以肯定的。所以你只要有这个王牌在,就不怕皇上和张太岳不死保你。至于高拱为什么拼命拉拢你,还不清楚,估计是跟徐阶有关。”
“跟徐相有关?”
况且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这时才明白周鼎成没光是喝酒玩,这些日子可能联系了京城原来的那些关系,打听到不少消息。
“本来今上登基,徐相就应该引退,首辅就应该是高拱的,可是皇上不知怎么想的,却又挽留了徐相,高拱跟张太岳为此有了芥蒂,并非单单是因为徐相找张太岳草拟先帝遗诏,更多的原因是高拱认为是张居正让今上挽留了徐相来对付他,毕竟徐相和张太岳可是有师生情分的。”
“哦。”况且有些明白了,难怪张居正根本不解释,不和解,原来这里面原因太复杂,只要徐相还在位,张居正和高拱就没有和解的基础。
至于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他根本判断不出,他现在就是个政治小白,刚刚跳进政治这个大染缸里。
他现在发现,不要说别人,他就是跟周鼎成这位天天在酒坛子里泡着的人相比,都像一个白痴。
“张太岳这里不管可不可靠,现在还是最可靠的关系,他跟陈老夫子的确是交情笃厚,只要不是自身难保,就不会真的弃你不顾,皇上那里倒是真如小王爷说的那样,天高地远的,关键时刻真的可能来不及,倒未必是不可靠。”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对这些事倒是门清。”况且惊笑道。
“这有什么,我可是在这块地方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看到的听到的太多了。在我原来那个位置上,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就都能看得清听得清。”周鼎成道。
“我看你还是继续当中,这样我可以多一双耳目。”况且忽然想到。
“嗯,这一点我正在考虑,不过还是过些日子,等基本情况明朗后再说,至少咱们得先确定下来不用继续逃才行。”
周鼎成的一番话让况且心里的阴霾少了一些,他拿过一个杯子,让周鼎成给他也倒一杯,然后一口喝下。
在苏州、南京,这些方面的事都是由陈慕沙、魏国公出面帮他处理好,他只管显示自己的才学,现在各方面都得自己来了。再者,南京的政治气候跟北京比,还是相差太多。
“还有一点,你得装糊涂,就是咱们来时遭到的那些刺杀,有一些可能就是出自今上的命令,你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周鼎成又提醒道。
“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没想明白,护祖派和空空道门究竟有没有出手?”况且问道。
这一路上的攻击和刺杀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能查明身份,而且手法没有一个是空空妙手,护祖派的人有什么特殊手法他不知道,所以就无法确定这两个组织究竟有没有对付他。
要判明这一点很重要,如果这两个组织开始对付他,那就说明他暴露了,如果没有的话,他就还能有一个缓冲期。
“我怎么能知道,那些人被你杀的那么快,我根本就没看到他们的出手。你真是个怪胎,简直是专门对付杀手的杀手,你是怎么做到的?”周鼎成苦笑道。
“哪儿是我杀的,我可没有开杀戒,这一点严重声明。都是它做的。”况且说着,把桌子上的两幅画拿起来笑道。
“这东西真成精了?”周鼎成赫然倒吸一口冷气。
“我不知道,现在根本连检查都无法检查,不清楚里面藏着什么恶鬼妖魔,反正对我没坏处,而且认我为主,关键时刻还能自动护主,这就足够了。”况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