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兔崽子别敷衍我,这可是万岁爷交代的正经事,这件事代表朝廷的体面。”听况且说啥有啥的口气,张鲸倒是不放心了。
况且想想皇上赏赐自己的那一套行头,的确都是亲王出征级别的,他现在的座车就是这个级别,不过不是出征用的大型座车,而是代步用的小型座车,上面缺了许多代表皇家气派的装饰品,这些随时可以装饰上去。
仪仗队的用品他也不知道全不全,应该差不多,他曾找过一些人熟悉这些乐器的使用,虽说没有认真排练过,估计装模作样的捣鼓几下不会有问题。
侍女和舞伎这一块也可以解决,肖雪衣那些姐妹带上一半就够用,擅长歌舞的更没问题,李香君手下多得是这种舞伎,把那个天天表演霓裳羽衣曲的拉上就行。
可是考虑到这些女孩子跟着,其他问题就来了,不要说吃饭穿衣等等,就是晚上睡觉、洗澡这些都会很麻烦。
大沙漠上什么最宝贵,不是牛羊甚至也不是黄金白银,而是清水,这些女孩子可是天天都要洗澡的,这得耗费多少清水啊,不要说洗澡,就是天天洗头都得需要很多水。
算了,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已经有一百多个累赘了,再多二十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清水问题就让鞑靼人头疼去吧,反正进入塞外,他们就得负责供应。
张鲸又啰里啰嗦跟他交代了很多,都是各种礼仪方面的问题,比如见到俺答王应该如何应对得体,不卑不亢,还要处处显示出自己是天朝上国的亲王,对方不过是蛮夷小国的国王等等。
况且苦笑,这不是找上门让人家砍头吗?
嘉靖年间,就因为鞑靼的使者桀骜不驯,在朝堂上大肆咆哮,结果被直接拉出去斩首,也就因为这个事件,引发了鞑靼大举进犯内地,一路直接打到北京城下,气得嘉靖帝斩了兵部尚书的头向国民谢罪。
当时还是严嵩柄政,在他主持下,跟鞑靼签订了互市条约,在大同宣化等几个地方开启互市,鞑靼却因为这次入侵损失太大,互市的利益远远弥补不了损失,结果没有几年,就单方面撕毁协议,再次进犯,却也没能攻入内地。
其后,双方都保持着这种进攻、防守的态势,鞑靼势盛时就进攻,势弱时就防守,朝廷也不甘示弱,经常派兵出去骚扰,抢劫牧民牛羊、烧毁草场,在水里下毒等等,双方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况且给自己订的标准就是不卑不亢,以钦差的身份平等地对待对方,而不是摆出一副天朝上国的倨傲姿态。他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这根本没必要,真想摆什么天朝上国的派头,那就别谈判,跟一个藩属国有什么好谈的,直接下旨就是了。
既然是谈判,那就是承认对方跟自己有平等的地位,是在对等谈判。否决了这个前提,也就不存在谈判的事了。
这并不是小事,后来崇祯朝时,就因为坚决不承认在东北的满清国具有同等地位,而是坚决认为对方只是自己治下的一个部落,不具有谈判资格,所以坚决不肯跟努尔哈赤、皇太极谈判。此后连年战争不休,最后庞大的军费拖垮了大明帝国。
其实崇祯帝当时也想谈判,却被大臣们以大义顶住了,他授权兵部尚书陈新甲和蓟辽总督袁崇焕跟皇太极秘密谈判,陈新甲不慎泄露了崇祯的密旨,崇祯斩了陈新甲来遮羞,其后皇太极带兵从大同破关直入,一路打到北京城下,崇祯又处袁崇焕以剐刑以谢国民,平民愤,也有灭口的意思。
所以后世都说崇祯是上了皇太极的当,误斩忠臣良将,那是只看到了表面,崇祯斩袁崇焕有很多深层次的原因,实属无奈之举,袁崇焕也的确有一死谢天下的罪责,只是不应该死的那么惨,更不应该死在通敌卖国的罪名下。
此是后事,不再赘言。
“老大人,要不您领队出去,这些礼仪方面的事都交给您老人家。我当您的跟班小喽啰。”况且殷勤建议道。
“哟,你个小兔崽子是想害我啊。”张鲸一听吓得一哆嗦。
“您老人家怕什么,我带着一万人呢,怎么也能保护您老人家安全回来,您尽管放心。”况且殷殷劝导,低头窃笑。
“不的,我老人家说什么也不去,万岁爷都给我差事了,去买貂皮熊皮狐狸皮。当然,你小子出钱。”张鲸头摇得跟拨浪鼓相似。
况且冷笑:你知道做不来,还硬逼着我来做,当我是傻子啊。
在况且看来,当一个使节就要做好一个使节的本分工作,有辱国格,向敌人卑躬屈节固然是卖国的罪行,但是爱国主义过于膨胀,指着对方君王的鼻子痛斥痛骂,也是不合格的外交人员,真正的爱国主义是有礼有节据理力争,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
他欣赏的后世那些职业外交人员,哪怕双方还在交战中,也能在谈判中坚持标准的外交礼仪和礼节,而不是一味的恶言相向,彼此拍桌子,相互瞪眼珠子痛骂,乃至薅脖领子厮打,那是街头流氓无赖小痞子的行为,就连那些大的帮会组织,都不会这样做。
况且晕头涨脑地回到衙门,然后开始检查那些亲王仪仗队的用品,让人都搬出来擦拭干净,又调来那些熟悉这些乐器的人来演练。
他也不知道亲王的仪仗队都演奏什么曲子,让这些人演练的是传世的兰陵王破阵曲,这曲子也不知是谁写的,估计不会是隋唐时正宗的兰陵王破阵曲。
不过乐曲的确做的豪迈大气,有战鼓声催,马蹄破阵,万军呐喊,横推无敌的气势。
况且只是偶然间得到了这个曲子,正好乐队没有可供演练的曲子,也就拿这个代替了,他倒是觉得挺应景的。
多少代已经没有亲王出征的事例了,许多礼仪乐曲也就失传了,宁王造反也没摆出这套行头,他并未亲自上阵打仗,只是坐镇南昌指挥大军,结果被狡诈百出的王守仁奇兵天降,一战成擒。
说起来可笑,历来理学家都被想象成天天板着面孔,一丝不苟,手里拿着教鞭,随时准备给人一下子的模样,程颐兄弟也真是这个样子,其他理学家大同小异,讲究的是诚心诚意,口不离慎独二字。
王守仁却是理学家里的另类人物,他狡诈百出,诡计多端,就连广西大山里的土匪都慨叹:王公狡诈,不可信也。
比土匪都狡诈,都没有信用,这也算是理学家的另一个极端吧。
“我说兄弟,你这是干嘛啊?”赵阳见他搬出这些来,还有模有样地让人演练,惊讶的了不得。
只要不在众人面前,赵阳、周鼎成二人跟况且还是兄弟来兄弟去的,并没有上司跟下级的规矩。
“这次去塞外都用上,给蛮夷猾虏开开眼界。”况且眨着眼睛笑道。
“你又玩什么花样啊?”
况且的花样百出赵阳也算是领教够了,不过是一个出使谈判的差事,他居然摆弄出一个大型商团来,还都是他自己家的班底。
“小子们,都给本大人好好演练着,弄得像模像样的,别叫人家看出什么破绽,谁到时候给本大人掉链子,本大人就砍谁的头。”况且交代一声又跑了。
那些乐队成员个个面如土色,过后半天才诚心向赵阳请教什么叫掉链子,没听过这词儿啊。
赵阳也不懂,他跟着况且的日子多了,倒是能猜出来。
“链子就是环节,就是警告你们哪个环节都不能有差错,不然就掉脑袋。”赵二爷给出了权威解释,真的也就是这意思。
乐队成员们都诚惶诚恐地研究每个链子,真害怕到时候掉了一个链子,一个大好头颅就落地了。
在内地况且或许还不会随便砍谁的头,到了塞外,就只有军法没有国法了,况且可是想砍谁的脑袋就砍谁的脑袋,绝对没地方喊冤去。
没有限制的权力就如同*,这东西谁摊上谁都会上瘾,最后自己也会因此掉脑袋。
况且现在也是极力警告自己尽量远离权柄,能不动用就不动用,但是早晚都有必须动用的时候,到时候能否摆脱这种毒瘾的副作用就难说了。
况且离开衙门,又来到李香君的住处,早已有护卫先行去一条街那里通知了李香君,所以李香君已经在家里等候他的到来。
况且这些日子经常抽空过来看望她们,主要是看她们过得怎么样,是否缺什么东西,缺不缺银子等等,况且原想给李香君换个房子,后来卓茂林来到北京,跟况且相处愉快,况且倒是不好这样做了,害怕卓茂林会产生误会。这处房产就是盐帮为李香君买下的。
“老爷可是多日没有光临了,奴家无上荣幸。”李香君迎上来施礼笑道。
况且脸一红,这是意有所指啊,李香君感受到的怕不是荣幸,而是冷落吧。
其实他在家里也很少跟萧妮儿和左羚在一起,这些天脑子里都是去塞外谈判这件事,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闹的他根本没有任何欲望,就是嫦娥下月、西施复生,他也不会有任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