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次交给左羚的盐引是一百万引。
这个数目的确让左羚有些害怕了,她虽然不懂盐业的行情,却也知道只有扬州的盐商巨头才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盐引。
盐引在当时是硬通货,在流通领域不亚于白银,拿着盐引就可以到钱庄兑换白银,跟银票的作用差不多。
况且这次手握百万盐引,其实也不过价值几万两银子,来源有几个方面,一是让张居正在户部给弄到的,说是这次锦衣第六卫出塞,需要超额领取一部分盐引,士兵总是要吃盐的吧。
户部也知道这就是明着要钱了,不过户部本身没有这么多盐引,只有加印,这就跟大明宝钞差不多,不够用酒加印。盐引发多了,问题也很严重,会引发通货膨胀,明宪宗年间,曾经有过盐引大额超发,结果引发严重问题,主要就是国库收入大幅缩水,毕竟盐引都是要用白银购买的,超额印发的这部分没有相应的银子入账。
明朝总体来说对盐引的控制还是非常得力的,况且曾经想,朝廷要是当初控制大明宝钞能如此得力,大明宝钞也不会废掉,那样的话,朝廷就不用如此依赖于白银了。白银最大的用途还是在于流通领域不可缺少的中介物,真要用纸币替代可以成功的话,白银也不过就是种商品而已。
这个问题在后世已经得到了完美解决,没有任何国家使用黄金白银做货币,都是用纸币。黄金白银只是作为储备货币。
当然,这个问题不用况且多想,朝廷能人辈出,也没解决好这个难题,他自然也想不出什么良策。
除了户部,况且又在张鲸那里搞到几十万张盐引,他的要求理直气壮:我带了一万人去塞外,朝廷总得给点补助吧,再说还得给皇上和宫里买东西呢,先得用盐引换些现银子来。
张鲸气得直只翻白眼,到头来还是被况且宰了一刀,谁不知道盐引是好东西,那就是真金白银啊。
他回去请示上面,没想到上面也痛快,直接给况且补足了百万盐引,况且在户部那里申请盐引的事皇上自然也知道,几十万引也不是小数目,没有皇上批准,户部也不敢私自印发。
所以盐引这东西完全可以看成一种纸钞,是用朝廷的食盐做抵押物来发行的,你用银子或粮食买到盐引就一定能拿到足额的食盐。这其实跟国家以黄金白银为抵押物发行钞票是一个道理。
大明宝钞当初是以国家粮库也就是太仓的粮食为抵押物发行的纸币,可惜朱元璋在经济上是个外行,一味靠高压政策强行发行,等到他死后大明宝钞基本就废掉了。
况且拿到这么多盐引有很大原因是为了卓茂林,卓茂林是盐帮大龙头,专门贩卖私盐,现在有盐引给他,当然就是直接给他真金白银了,还不用冒任何风险。
不过,他没想到张居正那么慷慨,一下子在户部要来几十万引,他一时脑子一发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又打上皇上的主意了,倒也弄到手了。
这些盐引在到达宣府前都需要出手,毕竟到了塞外,鞑靼可是不认可朝廷的盐引的,他们要的是实物——食盐。
盐引不仅可以买盐,在大宗交易里完全可以替代白银,许多人喜欢盐引超过白银,毕竟盐引是用银子购买的,盐引里就包含银子了,直接拿到盐引既是拿到银子,还拿到了食盐的配额。
况且给左羚解释了盐引的来源,左羚苦笑道:“你可仔细了,朝廷给你如此优厚的条件,这差使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回来皇上会剥了你的皮。”
况且心里冷笑:我这次出去,本身就是要脱层皮的,皇上不看在这点上,能如此慷慨大方?
当然盐况且也要带一大批出去,这些都是给那些预备潜伏下来的三千人准备的,他们拿到盐后,可以通过盐帮的渠道卖出去,得到的银子一半给盐帮,一半作为潜伏人员的经费。
类似的安排不胜枚举,要不然况且也不至于累得一条死狗似的。
他现在只是对皇上赐给他当太子时的一系列用品感到强烈的不安,皇上是否有心在试探什么,还是为了省钱,不再给他另行打造,直接拿现成的代用?
据说朱元璋在徐达攻克元朝大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班师回朝后,朱元璋带领大臣给他摆庆功宴,就在原来朱元璋住的吴王府邸,把徐达灌醉后,朱元璋等人都走了,把徐达留在吴王府邸里。
徐达醒来后,有人告诉他,皇上已经把吴王府邸赏赐给他了。
徐达吓得魂不守舍,酒精全部化作冷汗,他马上跑出去睡在了大街上。
朱元璋留在这里的探子回去汇报后,朱元璋大是满意,就在大功坊为徐达建了国公府。徐达如果真的要了这座府邸,估计也不用等到后来朱元璋赐他烧鹅送命了。
当然徐达是否真的死于朱元璋送的烧鹅上,况且表示严重怀疑,其一是魏国公直接否认了这种说法,这还可以解释为祖宗讳,不想惹上麻烦,其二,况且作为神医,查遍本草也找不出烧鹅能跟什么病相克,吃了会死,这大抵是不懂医理药理的文人杜撰出来的故事。
但徐达拒绝吴王府邸这事的确是真的,朱元璋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徐达没有野心,也不恃功狂傲,是一个不忘初心的好臣子。
然而,皇上有可能试探自己什么呢?试探自己的身世?
对于自己的身世,况且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知道自己是勤王派公认的公子,这个公子是什么含义他也不敢确认,反正这里面水太深,他都不想把头往里探了。
然而作为勤王派公认的首领,也就足够朝廷忌惮甚至想要消灭的了,不管况且对勤王派有没有归属感,甚至不承认自己在勤王派的身份,这些都打消不了朝廷和皇上的猜忌心。
他甚至不惜自污,当上了名声不佳的锦衣卫的头子。即便如此,难道还是无法韬晦?
按照他的本愿,是决不会跟锦衣卫有任何关系的,更不用说成为锦衣卫的头子。自从皇上赏赐给他御马和亲王出征专用的仪仗队用品,他就感觉这不是恩宠,而是试探,这当然没什么理由或者证据,只是本能的感觉罢了。
现在又是委任他做亲王级钦差,又是赏赐蟒袍玉带,又是赏赐皇上当太子时的行辇和日用品,这些真的令他感到恐惧不安。
皇上不会是想借鞑靼的手除掉自己吧?
他忽然想到这一点,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皇上查明了自己的身份,或者只是误认为如此,真的可能派自己去送死,然后把潜入北京的白莲教的人还有鞑靼使团一网打尽,至于朝廷派出的那些官员,只能当作牺牲品了,反正朝廷多得是官员,在那里引颈顾盼,等候补实缺的候补官员足有成百上千。
这世上最难猜测的就是帝王心,最无情的也是帝王心。
上次练达宁说他是在走钢丝,其实还是说的轻了,他现在已经没有钢丝可走了。
他现在的处境就是站在高峰顶上,前面一步就是无尽的深渊,后面则是皇上手里的铡刀,向前就是粉身碎骨,向后就是脑袋落地。
他只能这样挺住,一直挺着,也正因如此,他原来就不认为去塞外秘密试探军情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最大的危险就是在这座京城里。
他给自己预想的活路就是在沿海,那里毕竟天高皇帝远,朝廷对沿海的统治力度被当地的豪强削弱了很多,自己就可以在夹缝里生存下来,等到自己资本足够了,扬帆远航,去了海外,那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
痴痴想了半天,他也回过神来不去多想了。
这些事多想无益,只要皇上的屠刀还没砍下来,他就还活着,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再去想这些也不迟,天无绝人之路,他倒是相信这话。
他让人拿着衣服给李香君送去,李香君要冒充的就是女官了,三个丫环就是宫女,再挑选几个舞伎办成宫女,就组成了一个女官带着八个宫女的侍女队伍。
“大人,不会还要找人冒充宦官吧?”纪昌看的有些胆战心惊。
“若是需要的话,就是你了,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等回来就把你阉了,当真的太监。”况且笑道。
“不,不喜欢,大人还是找别人吧。”纪昌吓得两腿发软,裆下更是嗖嗖冒冷风。
况且一笑置之,皇上没要求让人办成太监也是因为况且的确不是亲王,是冒充的,太监可是只有皇室成员才能拥有的,也就是说皇上、太子、亲王、郡王这些人才有资格使用太监,其他的人就算国公级的也不行,谁要是私自豢养太监就是造反,不用其他任何证据。
第三天,况且早早起来,梳洗打扮,穿上御赐蟒袍玉带,头戴逍遥巾,脚蹬朝云鞋,看上去完全就是牛哄哄的亲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