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茂林的意思就是不管大兵训练有多么严格,只要没有经过生与死的考验,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一概都是样子货,说他们是老爷兵都是嘴上留情了。
况且明白他的意思,这种话不止卓茂林说过。不过卓茂林的话他不是很认同,这就好像是说一个人不管武功练的有多么高,只要没跟人实实在在交过手,没有打死过人,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武术高手。
都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话况且早就不信了,就慕容嫣然这些人来说,别说菜刀,就是屠刀也没用,根本没有你举起来的时候,或许人影还没见到,自己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况且训练出来的这些精兵,连戚继光都很首肯,认为只要装备齐了,是真正可以和鞑靼一较长短的,戚继光可是跟倭寇海盗生死厮杀中磨炼出来的大帅,他的眼光不会看错。
当然,况且知道这些新练出的兵还有很大的缺陷,拿他们跟孙虎手下还有原来中山王府的护卫比一比就知道了,但这只有时间才能改变,并非单一的加大训练强度就能奏效。假以时日,筋骨硬了,这些人会跟两府精兵一样精锐,这一点况且确信无疑。
周鼎成见况且脸色比他还难看,就笑道:“这些不久就能知道了,先看看他们能不能过得了大沙漠上那些劫匪的关,若是过不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君打个哈哈笑道:“卓兄也就是给况大人提个醒,他总是想要所有出来的人都一个不落的带回去,这种事谁也不敢保。”
卓茂林的确是这意思,况且文人习气还是太重,受书本上的仁义道德束缚太深,总想一身兼天下任,起码对手下人一直是这样的大包大揽。
卓茂林一开始就反对他的这个想法。他不仅想要把使团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地带回去,还想要手下人一个不损失,这实在太过理想化了,甚至是很酸腐的想法,实际上根本行不通。
况且并非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只是他必须把这个目标提出来,总不能预先就说有些人是可以抛弃掉的,这个前提绝对不能退让。
他知道按照卓茂林和小君的想法,只要把他安然救出来就可以,其他人都是可以抛弃的,士兵损失了可以补充,女孩子就更不用在意了,瘦马家族可以提供更多更好的美女给他。
这次谈话让况且本来好不容易阳光起来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往前走着,沿途风景依然秀美,空中塞外的气息越来越浓重,气氛也明显一天天紧张起来。已经经常可以看到官军在行军,况且让人问了一下,都是各地增调宣府边关的。
“搞什么鬼,不是要谈判吗?鞑靼又制造什么紧张空气?”况且心里满是疑惑。
“这是他们一贯的伎俩了,以战促和,吓唬朝廷呗。”张鲸对此倒是知道一些。
“不会是针对我们来的吧?”况且苦笑道。
“不会,谈判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对朝廷来说维持现状就可以,他们却受不了。”张鲸摇头道。
进入山西境内,宣大总督王崇古、山西巡抚方逢时就率领山西布政使和按察使及守边一些主要将领来迎接钦差的团队。
看到况且身后那长长的车队还有一万骑兵,这些官员也都莫名其妙,不过他们没有多问什么,这次本来就是秘密谈判,许多事只能秘而不宣,他们任务就是来迎接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至于一万骑兵是怎么回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上面一句话没提,他们只管正常接待就行了。
总督王崇古亲自率领边军保护况且一行人来到省府大同,按照总督王崇古的意思,是想请况且入住总督衙门,那里一切办公条件都完备。
况且不想干扰总督的事务,他在大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办,还是要求去驿馆住。
在驿馆里,总督和巡抚命人摆上香案,况且请出圣旨和尚方宝剑,供奉在香案上,然后况且跟王崇古、方逢时率众人参拜圣旨和尚方宝剑。
那柄节杖他没有拿出来,既然没人注意到上面有“如朕亲临”的字样,他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不然的话,他节杖不能离手,所有官员见到他手里的节杖就得叩拜,那也太尴尬了。
所有官员集体参拜完后,就是接风洗尘酒席。
现在不仅是他来到了大同,所有要参加谈判的官员们也都来到了大同,他们都是轻车简从,比况且早了几天赶到这里。
原来说的会合地点就是在大同,不过况且现在还没跟他们通气呢。
“王军门,鞑靼又增兵了吗?”况且端着酒杯问王崇古。
“他们经常调来调去的,故弄玄虚,不过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鞑靼秋季很可能选择宣府做突破口。”王崇古点头道。
“这次钦差大人去塞外谈判,希望能有个好结果。”方逢时也举着酒杯道。
况且默然,谈判想要谈出成果并不难,最难的地方还是在白莲教教主赵全这个环节上,张居正是铁了心要他的脑袋,俺答王如若不答应这个条件一切都谈不成。
“以两位大人之见,鞑靼俺答王是否有诚意议和?”况且问道。
王崇古看看巡抚方逢时,然后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王崇古道:“这方面的消息比较混乱,不过从俺答王肯派遣他孙子小王子入关谈判,应该是抱有最大诚意了。但是鞑靼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更不要说还有大大小小许多部落。暗中不服俺答王的也有不少。”
方逢时接着道:“听说那些部落这次也都想闹事,钦差大人这次塞外行不会太寂寞了。”
“怎么说?”况且惊讶道。
“也就是说他们会搞许多事来破坏这次谈判。”方逢时笑道。
“他们可能会在途中对使团进行袭击、暗杀等各种破坏活动。所以我看钦差大人带了一万兵马,是不是也有所准备了?”王崇古笑问道。
况且失笑,摇头道:“军门大人和总宪大人误会了,这些人是保护那些商团的,并不是保护使团的,使团我只带了三百名护卫。”
“什么,三百名,那怎么够。再说了,我没看到什么商团啊?”王崇古大惊道。
况且更觉得难堪了,什么商团啊,就是左羚带着她手下那些管家的掌柜的,说起来都是他一家的买卖,叫商团比较好听些,总不能叫况家生意团队吧。
“钦差大人,您可不能大意,鞑靼的人信不过,您还是要把使团的安全放在首位,最起码要有三千精锐保护使团的安全,如果人手不够,我们可以从边军中调一支精兵护卫。”王崇古道。
“不用,多谢军门大人关爱,我就带着这一万人同行,一路到哈拉和林吧。”况且道。
本来按照况且的意思,一进入塞外,就可能受鞑靼军队的保护,他们也就跟孙虎带着的一万人分离,然后使团加快速度赶往哈拉和林,商团尽可以在后面慢慢赶路。现在听王崇古的意思显然是不妥,他们在塞外当然也有许多消息来源,既然有消息说他们使团要遭受袭击,那就不是空穴来风。
那么孙虎带着的一万兵马就有两个任务了,同时保护使团和商团。
这样倒是更好,况且原本还担心带兵出塞理由不够充分,王崇古这一席话倒是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理由。
“那样最好,不过就怕这一万人进入塞外不容易吧,鞑靼那便能放行吗?”方逢时皱眉道。
“这方面的确会有问题,不过可以跟他们交涉,就说为了安全问题,必须自带兵马护卫,不然就不去谈判。”王崇古坚定道。
使团从他负责的边关出塞,他也就负有一定责任,就算不是因为这个,使团在塞外被伏击或者袭击覆灭,他这个朝廷大员脸上也是无光,更不用说这次谈判还是会缓解边关的紧张形势。
对于谈判内容他其实是知道一些的,朝廷要和鞑靼谈判,当然需要垂询这些驻守边关的封疆大吏还有主要将领,他只是不知道张居正最坚持的那一点,所以在他看来,谈判的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作为驻守边关的总督、一方封疆大吏,他的责任最重,所谓大臣死封疆,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封疆大吏。一旦鞑靼攻破边关,也就是他殉国的日子,大将们可以逃,甚至一些官员也可以逃命,他却一步都不能退,只能死守边关。人在关在,关倒人亡。
方逢时和王崇古差不多,虽说巡抚主要是管理地方行政,对军务插手的比较少,但在边关重镇,政务和军务是很难区分的,他还有参赞军务的官衔,边关能否守住同样也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他们只是不解,朝廷何以把如此重要的使命交付给一个年轻的才子型的新贵,对况且的来历和一些事迹,他们自然也都听说了,却都觉得况且不可能胜任如此重任。
只是这些话他们只能闷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他们也知道这次钦差大臣的任命是皇上钦点,内阁集体通过的,而且前所未有的授予谈判全权,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他们所知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