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投降,千万别放箭,我们投降!”
不等独眼龙说话,不少被强弓硬弩瞄准的流寇已经忙不迭地扔下马刀弓箭,坐在地上举起双手。
“蠢货,都他娘的胆小鬼!”
独眼龙气的大骂,他还想着怎么再拖延时间,指望哲罕想出办法营救他们。
流寇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不一会就坐满了一地,他此时倒是鹤立鸡群一般,五百具强弓硬弩自然都瞄上他了,吓得他双腿打颤赶紧坐了下来。
这要是被五百枝箭『射』上,他基本就成人肉齑粉了。
“给他们绳子,让他们自己绑上。”纪昌命令人把绳子扔过去,让这些人自己互相捆绑,就像草上飞的人一样。
在利箭的瞄准下,流寇们绝望了,只得从命。
不过他们倒也不怎么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知道就算落到俺答王手里,也不过是将来跟大明打仗时做先锋,若是命好的话还能被赦免前罪,当然命不好的就只能死了。
流寇生『性』顽劣,并非胆小鬼,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悍不畏死的,不过这也有个底线,一旦底线被突破,不畏死也就是笑话了。
人都是怕死的,这是人的本『性』,也是人类的自我保护程序。正因为怕死,人类才不断的想法改善自己的吃穿住行,研究医术,无非是想活的长久一点,其实也就是怕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已经是一句最俗的话了,却也是真理。如果有人真能勘破生死关,那离大彻大悟也就不远了。
东晋时有一位叫僧肇的高僧真正勘破了生死关,他曾经留下一首偈子:
四大元无主,五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犹如斩春风。
这才是真正的大彻大悟,彻底领悟了四大本空,五阴不存,人的肉体不过就是一个躯壳,外界能伤害的不过是这个壳子罢了,只要灵魂存在,真我是任何人都无法掠夺的。
可能有人会说,既然如此,那谁也不要怕死了,随便死好了,反正又不是真死。
这话也不尽然,如僧肇这样已经超脱出去了,他才真的不怕死,就像一个人若是舍弃了自己的房子,那么房子的毁坏跟他没有了关联,对他就失去了意义。可是一般人不行,你的肉体毁坏了,哪怕真我没有损坏,也是要进入六道轮回的,这辈子好歹还是个人,谁知下辈子托生是驴还是马呢。
五代时期的临济宗教训门下那些不努力修行的和尚,常常使用这句名言:你今天不好好修行,下辈子就驴腹马肚里讨生活去。
这才是最狠的话,比什么“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狠多了。
当然人的肉体究竟是不是灵魂的壳子,是否真有六道轮回。信则有,不信则无。真正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人瞎说,也只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了。
不管怎么说,流寇中没有真正的修行者,他们当然是怕死的。悍不畏死是指还有可以一拼的境况下,现在被五百具强弓硬弩对着,根本没有一拼的可能,如果拼命的话,就好像是拿着头脑去硬撞花岗岩石,那就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了。
独眼龙这里一降,五百具强弓硬弩又挪到了另一边,一窝蜂的老大见状,也乖乖地投降了。
六千人押着近两千俘虏下来,场面煞是壮观,可谓浩浩『荡』『荡』。
鞑靼骑兵们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可是自己的族人被人打的稀里哗啦啊。怎么会是这个结果的,太伤自尊了。
他们心里都无比痛恨这些当了俘虏的流寇,你们不是说好的宁死不投降吗?跟我们打的时候那股勇气哪儿去了?
俺答王也曾多次派出大军围剿一窝蜂的人,可惜不是被他们事先知道消息躲过了,就是派的人太少,结果反而被一窝蜂的人打的死伤无数,最后俺答王也放弃了围剿他们的心思,只要他们不是太猖狂,就任他们在草原逍遥吧。
俺答王发出悬赏,是赵全出的主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让各个部落看准时机为了赏银自发对一窝蜂的人下手。
可惜那些大的部落一窝蜂的人根本不去招惹,小的部落一窝蜂不去抢劫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会为了赏银去沾这个不吉祥的腥气?
哲罕和蒙诺也正因为一窝蜂的人战力不俗,这才借用他们的力量来对付况且,想让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他们扮演一回渔翁得利的角『色』。
算盘打的是不错,可惜算错了对象,锦衣第六卫的人不是那些遇敌就逃的官军,而是战力不下于关宁铁骑的一支新军,精锐程度在大明军旅中首屈一指。
“把他们的首领挑出来,单独看管,下面的人十个为一组,每组派两个人盯着。”况且看着这些俘虏也不是很开心,若不是瞧在银子的分上,他肯定不会要这些俘虏,哪怕遣散他们也不会带着他们上路。
孙虎和纪昌带着人把流寇分成了若干小组。
这些流寇现在双手都被绑上了,个个垂头丧气,目光无神,只能暗自为自己的小命祷告。
可是,还是有不少人心里不服气,这一仗打的实在太窝囊了,基本上没有出现厮杀场面,就乖乖被俘了,若是在平原上作战,怎么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其实只是他们的想象,即便是在平原上两军相遇,他们仍然是非死即俘的命运。
在丘陵地带,流寇们固然无法发挥出全部战力,但况且这边一字长蛇阵的威力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流寇们这样想,还是他们固执地认为,汉人不擅长马战,塞外的各族在马战上具有天然的优势,这样想一般情况下也是对的,只是遇上了况且这支精锐部队,他们的想法就显得太天真了。
“大人,我们不服,要不咱们找个平坦的地方再战一场。”一窝蜂的老大吼道。
况且笑道:“你怎么想我一点都不关心,我也没工夫陪你们玩,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想再战一场,你去问俺答王同意不同意吧。”
“我们要见哲罕大人,是他召集我们来的。”一窝蜂的老大拿出最后的一招。
“好啊,让他们见见哲罕大人。”况且对三个鞑靼千夫长道。
“你这是污蔑,哲罕大人怎么会跟你们有关系。”一个千夫长急赤白脸道。
“我这里有哲罕大人给我们的信。”一窝蜂的老大喊道。
“信在哪里?”况且问道。
“就在我身上。”一窝蜂的老大指指自己的马靴。
一个锦衣卫的护卫从他的马靴里取出几张纸,拿给况且看。
况且蒙语说的不算流利,可是蒙文他能看懂。这果然是哲罕给一窝蜂老大写的信,上面写明了怎么合作,如何分赃的事。
况且把信交给一个千夫长:“你自己看看吧。”
这个千夫长看后,脖子上的筋都凸出来了,挥舞着这封信道:“这不可能,这是伪造的。”
况且一把夺过那封信,唯恐他把信撕了,这东西可是能摆在俺答王桌面上的,至少能换来俺答王的一点实惠。
巴腾觉得无法置信,过来看了一遍哲罕写的信,感到十分羞愧,好像信是他写的一样。
况且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们的马呢?”
所有人顷刻间都石化了。
感情这位财『迷』大人还惦记着人家的马呢。
况且当然惦记了,他知道这些流寇都是有马的,至少一人一匹,头目和首领可能一人有好几匹马。
他现在缺银子,但更缺马,尤其缺良马。
他的一万骑兵皇上只给了一万匹马,供五千人使用,因为正规骑兵都是一人两匹马,有一匹是副马,作为行军时的替换。
马可不像坦克,只要加足了油,就可以一股劲地往前跑,马跟人一样也是会累的,骑出一定里数必须休息,换另一匹马。
当然休息也不是不动,只是不载人了。
有了两万匹马,一万名骑兵才算装备整齐,所以现在锦衣第六卫还缺一万匹马。他这次来塞外就是想购买一两万匹马,越多越好。
一窝蜂的老大咬咬牙道:“这位大人,若是把马交出来能换取我们的自由吗?”
“不能,马是我们的战利品,这个不能讲条件。不过除了马之外,你们也都有银子吧?”况且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银子有一些,不多。”一窝蜂的老大迟迟疑疑道。
他心里暗骂:这就是汉人的钦差大臣吗?怎么比我们流寇心还黑啊。
旁边的孙虎和纪昌也都扭转过脸去,感觉没脸见人了,大人这是怎么了,也太财『迷』了吧。
况且笑道:“是这样,你们把马匹先都交出来,然后我们谈谈另一件事。把你们交给俺答王的话,你们这些首领一人值一千两银子,当然那样的话你们会怎么样,自己心里都有数吧?”
一窝蜂的老大心里一个激灵,马上领悟到况且的言外之意。
“大人,我们若是自己出银子的话……”
“嗯嗯,你这人很上道,我很喜欢。你们若是自己有银子的话,可以拿银子赎身。每个首领一人两千两银子,其他的每人二十两银子。只要银子到了我就放了你们,当然你们身上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战利品,战马马刀弓箭的都不能还给你们。你们只能净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