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卷起烟尘沿着大地奔腾,箭矢飞过天空,人凄厉的惨叫倒在了马蹄下,临近河中百余里的山下道路、旷野间,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身影,浩浩荡荡的马队从凶猛的撞击,到的成群结队游射。
侥幸未死的浪荡军冲进了附近林野,不久,带着火焰的箭矢飞进树林,火光沸腾起来,烟火将人逼出,着火的身影歇斯底里的惨叫,四处乱跑,随后被越过去的铁骑挽弓射杀在地。
不管是否对称的战斗,做为常战的军队,从来没有留手的想法,符道昭领着两千轻骑将这片旷野以发泄的方式,凶狠的来回犁上两遍,碾压似得战斗,留下的便是浪荡军的尸体、残肢一片片的铺开。
几辆马车中的女子好奇撩开帘角看了一眼,浓郁的血腥味顿时飘了进来,触目惊心的一地尸体,吓得花容失色,抱着身旁的姐妹缩成了一团。
张寡妇胆子稍大一点,捂着嘴不敢发出声响,独自缩到一旁微微发抖。中间那辆被侍卫团团围住的车架里,巧娘脸色惨白,她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画面,咬着牙将王金秋抱在怀里,不让她看。
外面,被几个骑兵探矛压制的唐宝儿抱着半死不活的陈数八,目光呆滞,能够听见远方还有麾下兵卒在喊:“我投降.....投降,别杀我!”
不知后面有没有被杀死,反正没了声音。
到的后面更多的叫喊声,在她耳中都变成了嗡嗡的嘈杂,面前的这支军队,才是真正的士兵,她极力维护、约束的浪荡军与之相比,简直就是笑话。
士兵过来将她捆缚时,没有反抗了,仍由对方将双臂负到背后捆紧实,与呻吟重伤的陈数八,带到了前面,一个个被俘虏的浪荡军士卒背缚双手也都被押了过来,聚集到一起。
“惯例,尸首补刀,打扫战场!”
符道昭半身染血骑马过来,见战事已经差不多,向旁边令骑发下命令。背缚双手的唐宝儿目光呆滞、神情沉默,远远还有马蹄声奔驰的声音,有人在喊:“我跟你们拼了!”
随后人被杀死,尸体被铁蹄来回碾了数次,确定人死后,马背上的骑士跳下来,翻了翻尸体衣物,呸了一口。
“穷鬼,难怪要寻死。”
“这边有个装死的,哎哟,敢伤我的马.......”马匹嘶鸣,刀锋出鞘的声响,装死的人满身淌血的不动了,提刀的骑士声音再次响起来:“来个人,帮我马包扎一下!”
一时之间,各种乱糟糟的声音都在响,过得好一阵,骚乱才平静下来。
捆缚双手的女子抖了抖睫毛,听着周围马蹄声,她忽然低声开口:“你们是哪位节度使的军队?河中府王重荣?”
“陇右。”符道昭听到女子说话,倒也没有欺辱,在马背上偏过脸,看着那张俊俏的侧脸,笑道:“怎么不服?干脆让你的人再拿起兵器,我出同样的人,跟你们再打一场,赢了,你们就可活命,可敢?”
唐宝儿垂着脸没有说话,贼寇就是贼寇,就算重新再来过,还是敌不过这些真正的军队。
见她沉默,符道昭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眯了眯眼,向女子道:“你们黄贼余孽平日小打小闹逞威风就罢了,竟跑到这边来,再往北就是晋王李克用的地盘,他骑兵更厉害......对了,你们没事劫我家尚书令的家眷做甚?我家尚书令,还特意派了老兵做侍卫,就是让劫匪识趣放行,你们可真没眼力劲。”
唐宝儿眼皮跳了下,就连一旁虚弱的陈数八目光都望过来:“首领......他......说的尚书令......是不是......耿......”
女子紧抿着双唇,慢慢抬起目光,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远方山坡,一辆马车,被百余道身影护卫着缓缓下来,驶来这边时,符道昭促马靠近,持兵抱拳:“陇右防御使符道昭,见过先生!”
“有劳,符防御使了。”
驾车的大春勤快的跳下来,将矮凳摆去地上,耿青掀帘出来,朝马背上的将领拱手还礼,那边唐宝儿眼神黯淡,微微张嘴,想要说话,双方见礼后的耿青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向车队。
那边的侍卫似乎告知了车里的人,巧娘第一时间掀开了被拱卫走来的熟悉身影,眼眶湿红,还让尽量让自己笑出好看的样子,但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轻轻的唤了声:“夫君......”又缩回车里,搀着王金秋从车里慢慢走出。
“娘!”
耿青见到发髻几乎全白的老妇人,临走时,母亲还没这么多的白发,一种从未有过酸酸的感受在心头蔓延开来,声音有些哽咽。
“孩儿不孝,让你受委屈了。”
那边,被儿媳扶下车架的老妇人,脸上却是笑呵呵的,拿手在耿青脸上摸摸,轻声道:“比离家时瘦了,到那什么州是不是过得不好,没吃肉啊.....”
感受脸上摩挲的温暖,耿青忍着泪水摇了下头,“那边好得很,山好,水也好,就是肉太多,吃腻歪了,娘想吃什么,儿子都给弄来。”
“傻儿子。”王金秋看着越发出息的儿子,她心里越是心疼,穷山沟沟里的孩子做到这般,在外面得受多大的委屈,她看得见那边厮杀的惨烈,还有被俘虏的那些人,若是自己儿子稍有不慎,恐怕也会在其中......
妇人吸了吸气,又重复了一句:“柱子,你受苦了。”
耿青只是笑笑,陪母亲说了会儿话,老妇人识趣的将巧娘推过去,夫妻两人分离这么久也该说说心里话的,耿青牵过巧娘的手,能清晰的摩挲到手掌上的茧子,四目相对,刚想说些什么,后面的三辆马车,莺莺燕燕的一群女人跑了过来,顿时将耿青和巧娘围在了里面,七嘴八舌的说起话,也不知该听谁的,令得耿青站在中间颇为尴尬。
周围兵将少有见到这位耿先生露出窘迫的表情,一个个将脸偏开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又觉得不妥,赶紧平复回去。
只有符道昭是个直肠子,憋不了,就在不远放声哈哈大笑,一下将周围侍卫、骑兵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笑意都给勾了出来,这片旷野顿时被哄笑挤满。
不久之后,远去的骑兵有人回来,向符道昭说了几句,片刻,几个狼狈的女子歪歪扭扭骑在几匹马上,被士兵拉着缰绳送到了这边,一见到耿青,跌跌撞撞的落到地上,哇的哭出声响。
“夫君......你可算来了,咱们姐妹七个,差点被那些贼人糟蹋。”
“......呜呜......要不是他们那个首领......我们可见不着你了。”
叨叨絮絮间,那边一帮兵将面面相觑,自家这先生怎的还有妻妾,就在想着时,耿青拍拍她们肩头,揽在怀里安慰几句,便让巧娘招呼她们上车,毕竟这边的事还没收尾。
“娘,你就和巧娘她们先去山坡那边等孩儿过来。带你们去陇右,咱们一家人,往后都不分开了。”
将母亲送上马车,看着一辆辆车厢从面前过去,对着窗帘内向他挥手的女人们笑了笑,待到走远了,他脸上笑容收敛,神色变得冰冷,双手慢慢负去身后,举步走去了那边背缚双手的女子身旁。
士卒搬来凳子放下,耿青一掀袍摆大马金刀的坐下来,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聚拢成堆的俘虏,低低的声音从口中出来,是对旁边的女子在说。
“记得最后一次见,还是黄王称帝那年吧,那年的雪很大,放你和这位好汉走的时候,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听着平淡的语气,像是老友间的叙旧,唐宝儿心情低沉,她忍不住看去坐在旁边的男子侧脸,她想要追赶的目标,将对方斩在剑下,可几步之间的距离,仿佛都永远追赶不上了。
“你跑来这边,是不是还想着为你师父报仇?”耿青慢慢转过脸来,目光平静,随后抬了抬手,远处的符道昭会意的发下命令,一个个兵卒走去俘虏,拉成数排,刀兵敲在他们膝盖上,打的跪倒在地。
“我记得说过,报不了仇,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你的兵吧?往后没有了......”
平淡的声音落下的同时,一个个上前的士卒手中刀锋齐齐落下,一颗颗人头噗的滚落地面,一个俘虏吓得朝女子大喊:“首领,救我,我是大狗子......跟你很多年......”
唐宝儿挣扎起来,目光之中,刀锋唰的斩下,那叫喊的身影,圆滚滚的头颅从肩上翻滚坠地。
女子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好一阵,才有“啊......啊......”的干嚎,从干裂的双唇间嘶喊出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耿青面前,“耿青......你杀我,放他们一条活路好不好?我给你磕头!”
额头撞去地上,又抬起来,语气焦急。
“当年飞狐县,我也帮了你很多忙.......求求你放过他们......”
耿青看着她,目光平静,而那边的行刑没有中止,一排俘虏砍尽,下一排被拉了上来,绝望攀爬人的脸上,随后刀锋继续落下,一颗颗人头在地上摇晃翻滚着。
片刻,数百人斩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