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卿,别逼本王把你绑起来。”殷无虞靠近宫卿低声说了一句。
宫卿只是微微拧了一下眉,定在苍舒韵身边,不动了。
殷君隔着人群,远远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晦暗无边。他收回视线,回到专攻向他这边的狼群,冲着它们摆了一下手。
“都停手。”
厮杀的人们听到命令,纷纷停下动作退往殷君的身边。
狼群也都蹲坐着盯住这边,上百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无际的夜里异常的醒目。
殷君走出重重屏障,正面对着狼王。
“狼王,息怒。”
“嗷呜——”
狼群瞬间停止了攻击的状态。
“狼王还真成精了,居然能听懂人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苍舒韵眼睛看着殷君那边,“这场狼人之战从一开始,就是掌握在他手中的,只有他有资格叫停。”
明知道会有大量的伤亡,殷君还是主导了这场狼人大战,他的目的正是要大量的伤亡吧。
在场的,懂的不懂的,都看向殷君与狼王的方向,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
狼为走出狼群,站在离殷君三步远的位置,幽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在殷君的身上。
“很抱歉,狼王,朕是该给你一个交代的。”殷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王,“朕已经查出原委,所有参与的人,朕都抓起来了。如果狼王想,朕现在就让人把他们带过来交给狼王处置。”
狼王回了一下头,像是在征求狼群的意见。一会儿后,狼王转过头来,狼首点了一下。
殷君眉间稍松了一下,“把人都带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有十几个人被押送着到了狼王跟前。
“狼王,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狼王上前,在那十几个人之间转了一周后回到原地,狼首点了一下。
殷君往后退,所有人皆后退,独留下那十几个被困住手脚、动弹不得的人。
待无关的人离得足够远,狼群围上那十几个人。
“嗷呜——”
狼王一声令下,上百只狼齐齐扑上去,撕咬着,拉扯着,血色漫延着,血肉翻飞着。
狼王就站在群狼之前,它盯着面前的众人,并不参与杀伐。
等狼王带着狼群离去的时候,东方已微微露出一点白。那十几个人被留下的地方不见了活生生的人,只剩下殷红的血和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白骨。
“那些都是丞相府的人。”殷无虞在边上说。
苍舒韵的头脑有一瞬的宕机,他扭头去看殷无疏,殷无疏冲着他点了一下头。
苍舒韵大为震惊,丞相府这回是真要倒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几千人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贵族重臣身受重伤者不知凡几,死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苍舒韵可还记得,殷君“最宠爱”的嫡长公主也死在了这场狼人大战中。
掀翻丞相府才是殷君开始这场狼人游戏的目的,他为了弄倒丞相府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可他依然是最大的赢家,除了他,没有人赢。
众目睽睽之下,丞相府弑君谋逆的罪名是彻底摘不掉了。
果然,殷君当即定了丞相府的罪,秋猎被迫提前结束,帝王下令启程回京。
莫丞相来时有华贵的马车,锦衣华服,玉盘珍羞,随从若干。回去时,一辆简陋的囚车,一身破烂脏污的衣裳。
昔日风光无限的丞相大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本就染了霜雪的发全都白了,看不见一点黑。
那双始终精明通透的眼睛已变得呆滞混浊,看不见一丝色彩。
精神矍铄的身躯仿佛压着几座大山,压得他的脊梁弯曲变形,再直不起来了。
回昱京的马车上,苍舒韵沉默了一路,直到到了隽王府。
“舒韵,你在想什么?”
“殷君布了一盘很大的棋局。”
那十几个人能混到昱京中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丞相府的人这样的份上,说明他们在丞相府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少说三五年,多的恐怕得有十几年。
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殷君放在丞相府的棋子,那么就可以肯定,殷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猎人,还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
莫丞相未必不知道他府中有人是殷君派进去的,可为了能让君王放心,他非但不打压,反而多加提携。他是没想到,他做到如此地步,行为举止皆在君王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君王依旧不放心他。
殷无疏曲指敲着桌案,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苍舒韵在这节奏声中回了神。
“这盘起怕是从他登基为帝时就开始下了。”
先是花家,再是影家,最后是莫家。
他耐心的一点一点拔出深植于雪国的根系,在国家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斩断了苍天大树。
“好狠的殷君。”
上位就杀了自己的左将军,时隔多年杀了自己的右将军,最后整垮了自己的丞相。
“谁还不会下棋了。”
桌案上摆着一个棋盘,殷无疏一会儿执白子,一会儿执黑子,自己与自己下棋也能下得不亦乐乎。
殷无疏往棋盘上扔了一颗白子,黑子一下子就都陷入了困局。
“黑子这是都要死了?”
“是啊。”殷无疏手中拿着一颗白子,手指不住的摩挲,眼睛盯在棋盘上,“就那么一颗白子,就都死了。”
苍舒韵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殷无疏也在布局,而最重要的那颗白子还没有下,困死黑棋的其他白子也不知道他已经下了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