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宗默默的瞥了赵安博一眼,旋即起身向李安行礼,道:“臣尚有公务在身,容臣暂且告退。”
李安皱眉想了想,最后决定将张朝宗给留下来,于是他笑呵呵的对张朝宗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张大人无需回避。”
虽然赵安博的风评还算不错,但是李安也犯不着为了他而去得罪张朝宗。
知府固然很重要,但相比于陕甘总督却根本不值一提。
李安嘴角带笑,默默的看向赵安博,道:“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
李安的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帝王家无私事,你少跟我套近乎。
区区一个西安知府居然想跟太子单独谈话,看来赵安博的情商也高不到哪里去。
赵安博闻言,一脸尴尬的笑了笑,旋即正色道:“微臣绝无僭越之心,只是微臣想要说的事情与总督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才有此请。”
这时吴天德忽然凑到了李安的身边,附耳说道:“陕西巡抚周显隆使了两万两银子,只为进来见您一面,卑职以为事有蹊跷,故而收了他的银子,卑职料想,周显隆之所以肯下这么大的血本,是因为赵安博手中有他的把柄,因此见殿下是假,防范赵安博才是真。”
李安略一沉思之后,对吴天德说道:“去将他带进来。”
李安在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要避着赵安博的意思,在李安看来,既然赵安博认为周显隆有问题,那你们就当着我的面将事情说清楚,届时,孰是孰非,李安自有分辨。
李安说完,刻意看了一下赵安博的表情,却见赵安博在闻言之后,先是皱了皱眉,旋即轻呼一口气,好似在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经过片刻的调整之后,赵安博复又变回了古井无波的表情。
良久之后。
周显隆被吴天德给带了进来。
这回轮到周显隆向李安行大礼了,李安一脸哭笑不得的在周显隆与赵安博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旋即冲周显隆抬手虚扶,道:“周抚台无须多礼,今日并非正式场合,周抚台无需向本宫行此大礼。”
周显隆故意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臣能得见殿下一面,心中不胜欢喜,若是因此而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多多恕罪。”
李安脸上表现得十分高兴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恐怕又要看上一场好戏了。”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而我却在一天之间遇到了两个,真是一言难尽啊。”李安如是想到。
李安心中想象的卧龙凤雏是贬义词,大约相当于活宝的意思。
身为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官,甫一见到李安就下跪,这可不就是两个活宝吗。
按周制,非重要场合时,官员见太子无需行跪拜大礼,祭祀等正式场合,官员才需要向太子行跪拜大礼。
而面前这两位活宝居然为了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竟然不惜以行叩拜大礼的方式,来博取李安的好感,不得不说,有些文官为了达到目的,总能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周抚台代天子牧守一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快快请起。”李安说道。
周显隆闻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已经说明了李安的态度,起码自己给殿下留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印象。
“谢殿下。”周显隆缓缓地站了起来。
赵安博冷冷的瞥了周显隆一眼,心道:“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怕了你吗?今日我就要当着你的面向殿下举发你的种种恶行,此番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赵大人,有话尽管直说,本宫为你做主。”李安笑呵呵的冲赵安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是。”赵安博躬身向李安行了一礼,旋即开始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历数起周显隆在任上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李安大概在心中总结了一下,赵安博口述周显隆的罪名如下。
罪一,周显隆之子强抢民女,关中女子深受其害,其人曾当街肆无忌惮的说出日日做新郎之类的粗鄙之语。
罪二:在任上横征暴敛,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因冻馁而死者不计其数。
罪三:贪赃枉法,致使陕西境内贿赂之风渐起。
罪四:控制言路,使治下官员不敢直言。
罪五:兴建宅邸,周府多有逾越之处,逾越之处的规制可与亲王比肩。
罪六:排除异己,极力打压与自己政见不合之人,使人对其栽赃陷害,轻则罢官,重则下狱,手段极其恶劣。
罪七:欺君罔上,对圣上毫无敬意可言,曾在酒后直言:陕西地处西北,山高皇帝远,皇帝老子不及吾。
罪八:蓄养死士,府中蓄养数十名亡命之徒,为其爪牙。
罪九:勾结江湖宗门,欲图不轨之事,周显隆与名剑山庄暧昧不清,自打上任以来便与名剑山庄交从甚密。
罪十:纵容族人行不法之事,致使治下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赵安博当众弹劾周显隆十大罪状,听得堂内不时发出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李安默默的点了点头,旋即一脸玩味的看向已是额头见汗的周显隆,道:“周抚台?”
“臣冤枉。”
周显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赵安博性情乖戾,目中无人,治下官员尽皆对其十分的不喜,他见微臣政绩卓着,深得皇上信任,因而生出嫉妒之心,赵安博嫉贤妒能之事,早已名声在外,还请殿下明察。”
李安仍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旋即侧头看向始终低头沉默不语的张朝宗,道:“不知张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赵朝宗缓缓抬起头,分别瞥了赵安博与周显隆一眼,旋即起身向李安躬身行礼道:“臣一向忙于军务,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故而臣对周显隆与赵安博之间的事情一概不知。”
“张大人身为陕甘总督,却对治下政事一概置之不理吗?”李安皱眉问道。
“自去年开春以来,青海与xZ方面皆有异动,故而皇上命微臣将重心暂时放在整治军备上,近来军务繁忙,微臣只得暂时将政务放在了一边。”
张朝宗说出的理由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漏洞百出,他在陕甘总督的任上干了整整五年时间,而他只是从去年才开始将重心转移到了军事上,那么之前几年呢?他怎么可能对治下官员之间的事情毫不知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