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程砚秋再也没有出过松烟院的房门半步,每日里不是饮酒品茶,便是抚琴下棋,自己与自己对弈,看上去很是悠希
可是他的眼中却带着淡然的暮气,将过往的所有年少轻狂都尽归于沉寂之郑
他怎么样,现在圣教的所有人都已经顾不上了,办完了程素柔的葬礼,彭雪奡服孝三月,才正式穿上了太阳纹的黑色锦袍,昭示众人他已经坐在了教主之位上。
从今以后,住在启祥殿的人变成了彭雪奡,而被关在梧桐苑的人却变成了彭泽扬,他将对着过去数十年熟悉的房间摆设和老旧的记忆,日日缅怀。
时近年下,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寒气沁入心脾,鼻腔之中像是吸入炼子一般生疼,这样的冬,让武幸不禁想起了山,山之上,满目白雪皑皑,亘古不化,亮得刺眼,冷的逼人。
而宋宁也,就长眠在这样的雪山之下。
想到此,她有些黯然神伤,彭雪奡转过头来看她,轻轻用手抹平了武幸微蹙的眉峰,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淡淡的道,“放心吧,欠下的血债,总要用血来偿还的。”
彭雪奡并不着急,他先是稳定了自己因为阿娘新丧的悲伤情绪,而后便雷厉风行的整顿圣教上下,所幸彭泽扬无心管理事务,圣教之中他的死忠并不多,即便是有,也是老教主留下来的,彭雪奡很容易就将整个圣教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总要让人过个好年吧。
彭雪奡眯了眯猫儿似的圆眼。
开春了以后,通过唐飞霜的举荐和武幸近两个月来的观察,从新在日堂之中选出来了一个帮助她管理的副堂主,选出人后,武幸却有些意外,这个人竟然是林良。
年前二长老派人来通知林良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她便接了他到日堂,只是林良武功荒废多年,跟二长老学习的制药之术应该也没有什么杀伤力,这样的人放在日堂之中也只能给他一个后勤的职位,于是武幸随口将他安排好,便没有再管了。
当时得知人选之中还有林良这个人,武幸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在意,因为以林良的武功来,他是压制不住日堂之中的精英弟子的,他不可能当选。
事实就是这么出乎意料,谁能想到,最后当上日堂副堂主的人会是武功平平的林良。
不过既然日堂之内的几位主事都没有什么意见,武幸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是帮助她管理发展日堂,都是在圣教内部,又不出外勤,武功好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
而且林良这个人心思缜密,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安排完了日堂内部的事务,武幸舒了口气,按了按有些疼的脑门,触手确实手感温润泛着凉意的白玉,武幸想了想,便去了松烟院。
虽然先生已经不再搭理她,松烟院也不欢迎她去,可是她还是希望先生能好好的,她只要站在院门外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程砚秋看到她来,面色一沉,便将窗臼合上,武幸便一丝一毫房间内的光景都瞧不见了。
武幸怔松片刻,便垂下了眼眸,转身回去。
松烟院不让她进,她去以前先生住的那个院子总可以吧。
院子偏僻,安静,门口的青玉竹一如往常般青翠。
武幸抬手抚摸青玉竹的叶片,却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声响。
圆木食盒落在地上半开合,从中传出食物的香气。
武幸循声望去,看到一张满是惊愕的脸,她讶异的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杏眼圆脸的少年扁了扁嘴,酒窝浅浅的凹下去,看上去可怜可爱,水光侵润了晶莹的眼眸,两行泪便猝不及防的落下来,那少年穿着一身仆役穿的灰蓝布衣裳,手指都冻得发紫,他几步跑过来一屁股坐在霖上,双手抱住武幸的大腿嚎哭起来。
武幸皱了皱眉,却没有躲开。
“你叫我等你回来,我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跑上山来找你了!”七两揉着眼睛打着哭嗝,明明已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还是像孩子一样。
武幸后知后觉的想了想,算了算,好像自从那一次上山以后,她让七两在山下的院子里等她,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武幸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也想不起来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不过她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愧疚感,从袖中掏出荷包,丢给地上的七两,“像什么样子,起来!”
七两拿到了喜欢的银子,吸了吸鼻子,便眉开眼笑的站起来,胡乱一擦脸,“阿武,你什么时候下山跟我一起回家啊?”
许是心中那一丝愧疚感作祟,七两逾越的叫她阿武,她也没有反驳,却是被七两一句回家牵动了心神。
那个院子只不过是她随手买下的,虽然住了好些年,却处处都随性,她只不过把那里当成了一个睡觉吃饭休息的地方,这些在七两眼里,就叫做家吗?
七两有些心虚的偷眼瞧着她,希望武幸没有因为他而生气。
武幸轻咳一声,“过些时日吧,先不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七两连忙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遭遇和经历美化了十几遍告诉武幸。
原来武幸刚走的时候,七两过的还是很快活的,没有人管,想睡觉睡觉,想吃饭吃饭,想玩就玩,逍遥的很。
过了一段时日,他就觉得没意思了,寂寞无聊的很,分外想念武幸在的日子。
而且武幸一开始没打算走太久,留给他的银子也就不多,他花完了以后,过了几紧巴巴的日子,便偷偷摸摸溜进武幸的屋子,武幸明令禁止过,不准他进,他在里面翻找出来了几百两银子,提心吊胆了几,便大胆花起银子来,还觉得颇有些理直气壮。
不然怎地,难道武幸要饿死他不成?
可是他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人管着,没几个月,他就把几百两银子花光了,他没有联系武幸的方法,甚至连武幸的全名都不知道,这才着急起来。
情深义重重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