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不屑的问道:“姨娘留在这院子里干嘛,苦情戏演完了还想和我们一起吃早膳吗?”
季姨娘知道在大小姐手里讨不到好,她没有犹豫立刻起身、行礼、告别。
在她转身之际,沈云舒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姨娘,你以为娇柔可以吸引一个男人为你披荆斩棘,殊不知路上的荆棘往往都是男人为你设下的。摇尾乞怜的动物只会让人心生怜悯,却生不出敬重,姨娘不要靠错了人,选错了路。”
季姨娘冷笑,“我们女人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我不依附伯爷,难道能够依附夫人?大小姐再聪明也是会嫁人的,等你嫁到婆家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了。”
沈云舒不愿再与她多说什么,贤而有义、仁而有勇的人怎会永远受制于人?你若否定自己,别人自然也会看轻视你。
这个世道不缺聪明人,爱耍心机的人终将作茧自缚。
曲氏见女儿轻轻松松就摆平了季姨娘,她深觉不可思议,“云舒,你怎么总能将她说的哑口无言?”
每次她与季姨娘发生争执,明明她有理,老夫人和伯爷却总护着季姨娘,问题到底出在哪?
沈云舒耐心解释道:“母亲,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你得知道祖母和父亲都看重什么。祖母看重家族前途和利益,父亲看重脸面,他们虽然会护着季姨娘,却不会没有底限的护着。”
薛嬷嬷也跟着劝说:“夫人,您只需拿住主母的范,无需过多解释,该打打,该罚罚,他们自然就会惧着您。”
曲氏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伯爷爱去谁那去谁那,我就守着云舒和承枫过日子。”
沈云舒和薛嬷嬷交换了个眼神,希望母亲(夫人)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
沈云舒觉得这个事不会这般轻易结束,季姨娘能抢了父亲全部的宠爱,能把陆姨娘压的不敢露面,怎会轻言放弃,恐怕还会留后手。
她谨慎的看向旁边的奶妈,声色俱厉的说道:“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不管你是谁请过来的,来了梧桐苑就要守这的规矩。若是伺候少爷有功,母亲定然有赏,若是生了二心,兰香就是你的下场。”
奶妈是季姨娘特意从老家寻来的,她与季姨娘还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大小姐的眼神甚为犀利,她有点不敢直视。
“是,大小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少爷。”
沈云舒静静盯了奶妈片刻,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不是自己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全然相信,她得去外祖母那请外援。
“母亲,昨日表哥帮了大忙,我下午去趟外祖家致谢,您要不要一起去?”
曲氏缩了缩脖子,这几年娘一看到她就数落不停,她想等年节人多的时候再去,那时母亲也顾不上说教她。
“我这伤寒未愈别过给母亲了,你去了帮我带个好,再给舒阳带点贺礼,等中秋节我再去探望母亲。”
薛嬷嬷看看外面,正是炎炎夏日,离中秋节还有三个月呢,夫人怎么总像小孩一样,就怕曲老夫人念叨......
沈云舒有事要与外祖母细说,本也没想和母亲一并去,她从善如流的说道:“好,母亲,咱们先用早膳吧。”
用完早膳,她先让雪芽去曲府过个话,自己径行收拾起探亲的物品。
曲老夫人听说孙女要过来,立刻喜笑颜开的跟雪芽说道:“让你家小姐晌午就过来,正好陪我用饭。这几天热,我有点食欲不佳,她来了我还能多吃几口饭。”
雪芽回禀后,沈云舒没敢耽搁,马上就带着两个丫鬟和侍卫乘马车去曲府。
——
曲府。
沈云舒刚下马车,早有婆子在门口迎候。
“表小姐,老夫人可把您盼来了。她老人家从早上就念叨您,说好吃的好喝的都要留着跟您一起用。”
婆子细细与沈云舒讲述起老夫人的近况,丝毫没把她当外人,可见沈云舒在曲家十分受欢迎。
与西亭伯爵府相比,曲府略显小了些,但内里的结构却精致古朴。只见庭院内树木苍翠欲滴,亭台楼阁林立,假山奇石罗列,更有清脆悦耳的溪水声,令人心情愉悦。
沈云舒走进老夫人的萱堂,曲老夫人已经等不及的迎了出来。
“泠泠,你可来了,想煞我了。”
沈云舒赶紧搀着曲老夫人进屋,“外祖母,您怎么还亲自出来了,都是外孙女不好,让您等了这么久。”
曲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说:“老夫人,表小姐才一旬没来,怎么就久了。”
曲老夫人故作生气,“怎么不久,我对泠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周围的婆子和丫鬟都笑了起来,曲老夫人在外人看来极为严肃,但一见到表小姐就格外孩子气,是真的疼她入骨。
只有秦嬷嬷知道,老人是心疼外孙女。当年大小姐因为全府人的宠溺,养成了不知事的性子,这些年要不是表小姐在伯爵府撑着,大小姐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祖孙俩亲亲热热的吃了午膳,近身伺候的人也跟着高兴,老夫人可比平日多喝了一碗粥。
曲老夫人遣走了身边的人,笑着问外孙女:“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跟我商量?”
沈云舒可以说是曲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她不受伯爵府重视,曲老夫人就三天两头的把她接过来抚养,好吃好用的供着,什么金贵用什么,就连曲府的嫡亲小姐都没有这般待遇。
她有事,曲老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着至亲的人,沈云舒也不隐瞒,她坦率的说:“外祖母,刚才跟您说了,祖母要过继季姨娘的儿子给母亲。我想重新找个稳妥的奶妈,季姨娘找的人我放心不下。”
“孩子,你想的没错,正巧我听说宰相夫人家的小公子刚断奶,我去帮你问问。这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用起来也放心。”
沈云舒立刻点头,请有经验的奶妈再好不过了。
她还有一件事,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曲老夫人看出她的扭捏,笑着说:“傻孩子,有什么事跟外祖母还不方便说?”
“我想给父亲再纳个姨娘……”
曲老夫人沉默片刻,叹着气说:“这些都应该是你母亲想的事,却让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儿考虑,是外祖母没教好你母亲。”
“外祖母,您不怪我工于算计?”如果让外人听到,这就是大不孝。
曲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说:“外祖母怎么会怪你,你还这么小,内宅的阴私却经历个遍。如果是曲府的小姐有这样的心思,我一定会责备,可换成了你,我只有心疼。”
“孩子,人有时候得自己成全自己。人活于世,有的人活成了面子,有的人活成了里子,但只有里子才能赢得真正的面子,遇事宁可委屈别人也别委屈自己。”
只有在外祖母这,沈云舒才敢真情流露,她并不喜欢事事算计的自己。
可有时候风不来,她只能追着风跑,慢下一步都不行。
曲老夫人看不得她落寞,和蔼的说:“你家季姨娘如今正在月子里,这确实是个分宠的好时机。你对姨娘有什么要求?”
“我想要她能歌善舞,娇俏可人,说话讨巧又眼力,最重要的是能听命于母亲。“
曲老夫人神情有点不自然,她轻声说:“你形容的女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
沈云舒回问:“难道西亭伯爵府还算好人家?”
曲老夫人的神情更不自然了......
严格来说,这般宠妾灭妻的作为,这般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风,确实算不得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