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荆南节度使武英正在向仁宗汇报军情。
“官家,太子殿下已于清晨对起义军发起攻击,但太尉却在洞庭湖北侧鄂州一带遭到流民的拼死抵抗。”
仁宗蹙眉问道:“流民?”
“是,有五千人之众。太尉昨晚本欲从北侧穿插到洞庭湖,兵分五路于黎明上岛突袭,却在山区受阻。据传信人称,那伙流民占据天险,驻防手法颇像军中惯用手段,同时还有流火炮加持,故太尉一时攻不下来。”
仁宗再次震惊,李赋作战能力数一数二,连他带兵都被阻拦下来,可见这些流民多么的穷凶极恶。
他不解的问:“区区五千人就能抵挡住万人之师?”
武英解释道:“山路本就狭窄,我军只能分批通过。敌方先用流火炮开路,再以骑兵突袭,太尉一时间被打的措手不及。据说......”
仁宗见他神色犹豫,沉声说道:“此地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臣听说那骑兵骁勇善战,善于迂回穿插,颇像金国人的骑兵打法。”
仁宗也陷入沉思,这群“流民”有军中的防御手段,还有金国人的骑兵,鄂州节度使却没报过,处处透着蹊跷。
他让刘公公拿来舆图,“你给朕指一下,太尉在哪遭到抵抗?”
武英上前指向鄂州的一片山区,那里幅员辽阔,但想到达洞庭必须穿过一段狭窄的山路。
仁宗的视线却移到山上,问道:“上方的绿地可是茶园?”
武英确认了一下,肯定的回答:“臣听闻鄂州山区有上百个私营茶园,哦,还有朝廷设立的合同茶场。”
这些数以百计的私人茶园中,多数都属于官僚士绅,正经茶农经营的只是极少数。
合同茶场交易的内容并不是茶叶,而是各地茶商们的运销。茶商们获得“茶引”后,只需缴纳一成的引税,便可获取茶叶专卖的资格。
为严格管理茶场,仁宗曾经颁布了《监买茶场官赏罚条式》,杜绝官员私下经营茶场。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们便让族亲购买“茶引”,兴建茶场,对外销售,从中谋取暴利。
仁宗点了点舆图,说道:“茶为国本,朕不许官员私自售卖,却有军队和外邦人在此经营,可见这上百个茶园都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哼,就因为太尉带兵行踪隐藏的好,他们未提前获取到消息,八成以为有贼寇突袭,所以才敢殊死抵抗。倘若有人跑风漏气,朕还真抓不到这些叛国牟利之人。”
武英低头不语,他虽身处江陵一带,却早就听闻鄂州官员巨富,个个田产商铺遍布州府,想来都是通过这些勾当获利。
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贪心不足,还偷偷将茶叶私售给外邦人,这得造成朝廷多少税收损失!
仁宗冷笑着说:“前有茶场流民,后有占岛为王的乡绅,这鄂州、荆北一带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朝廷斥巨资养的这些守军,估计都去给茶商和乡绅当看门狗了,净是些吃里爬外的东西。”
“武英,你调一半兵力去支援太尉,朕就这在等着,看他们如何反击?”
武英震惊的说道:“官家不可,臣怎能将您独自留在这虎狼之地。”
仁宗摆了摆手:“百姓都水深火热了,朕还如何能高枕无忧,不一举除去毒瘤,朕寝食难安。”
而后他又召来王承范:“传朕手谕,招鄂州节度使张轩、知州王珉、通判刘禹舟到承天寺面圣。武英,你再清点五千人与王承范同行,先到荆州与宰相汇合,再去传旨,若有违抗圣令者,斩立决!”
荆南守兵只有两万人,一万人前去支援太尉,五千人随宰相宣旨,那就只剩下五千人驻守此地。
军令不可违,武英和王承范只能跪下接旨。
两人走后,本在外围驻守的军队都汇拢到承天寺附近,就近保护仁宗安全。
寺内众人突然发现警备变严,心知定是出事了,大家都人心惶惶。
到了晚课时间,仁宗安然坐在大殿内聆听诵经,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沈伯爷紧张地拽了拽女儿的衣袖,问道:“外面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官兵,是不是有人要行刺啊,刚才皇后娘娘把你叫过去有没有说些什么?”
沈云舒小声回道:“父亲,妄议官家和皇后娘娘是重罪,不该问的事情您还是别问了。”
曲氏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女儿既然没说,就定然没有危险。
“伯爷,你还是听听诵经吧,平心静气,不要胡思乱想。”
沈伯爷知道女儿口风紧,问不出来也就只能作罢。
过了酉时,寺院的晚课才结束。
本就是冬季,承天寺主殿较大,还没有足够的炭火,众人都觉得饥寒交迫,叫苦不迭。
仁宗和郭后没有要走的意思,依然在殿内与方丈讨论佛法,看不出半分担心,其他人也只能静静的陪着。
有些耐不住寒的人只能频频喝茶水,结果喝的越多越想上茅房,里外来回跑,反而更冷了……
赵青宸已经换上皇城司的官服,他快步走进殿内,附在仁宗耳侧说道:“宰相回信,知州王珉和通判刘禹舟已经在来的路上,节度使张轩下落不明。鄂州军本有三万守军,一万人常年在外执行巡视任务,另有一万人被张轩带走操练,目前军营只剩下留守的一万人,已被宰相悉数控制。”
仁宗点头,赵青宸退下。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