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淮出了栖凤院。
就见塞吉公主赤着脚站在门口。
一头乌黑墨发披在肩头,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
胸口处一大片染红,犹如炸开的血花一般。
没有想到,她的伤口真的撕裂了。
她看到宸王出来,失了血的唇上轻轻抖着,眼里也立刻蓄满了泪水。
可最终,她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萧景淮眼神淡漠,并没有因此触动。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就刻意纵容徐如意,肆无忌惮的伤害苏玲珑。
悔恨化作一根根尖刺,狠狠的刺入他心上。
而同样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它再次发生!
“塞吉,京中的那个流言,是你让人传出去的吧?”他声音冷寒的质问。
其实塞吉根本就没想隐藏,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以一个蛮疆故事宣传此事了。
塞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可她此时的下巴,却微微抬起,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她只是在提醒自己心爱的男人,别被那个女人给骗了而已!
萧景淮却扯开了唇角,冷冷笑了起来,“那还真是要感谢你。若非你如此搅弄风云,本王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悠儿确实是我亲生!”
塞吉公主眼睛瞬间长大。
“不可能!”
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可能为王爷生孩子!
萧景淮仍旧是笑,对于这个与他来讲,陌生人一样的女人,他并不想多说废话!
“塞吉,你救了本王,本王允你在我府上养伤,但联姻之事,你还是另觅良人吧!此事,本王会跟父皇说清!”
说完,萧景淮就不再理会站在雪地里塞吉,领着李琮向着自己的寝阁走去。
“萧景淮,你忘恩负义!”
身后突然响起塞吉公主歇斯底里的叫喊。
萧景淮的脚步只是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去。
“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啊!”
塞吉公主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冰凉的身体,喃喃出声。
她身为公主,已经这般放下身段。
不惜穿着单衣,赤脚前来。
不过是想得到他的一点怜惜!
可他竟为了别的女人,这样对待她!
塞吉愤怒的看向再度紧闭的栖凤院!
都是因为她……
她不会放过她的!
……
翌日。
苏家。
苏伯年和苏灵秀已经被放出来了。
镇北侯府也被朝廷收走。
现在的苏家人一家都住在贫民区,一家五口人蜗居三间草房中。
苏伯年和苏灵秀被放出来以后就一蹶不振,现在整个苏家都靠着苏承义在码头做苦力,和小陈氏做女工,才勉强度日。
苏玲珑和萧景淮踩着一地污泥往那狭窄逼仄的巷子走的时候,远远的就能听到那院子里的叫骂声。
“天杀的狗东西,让你出去找活做,你偏不去,指望我个女人,你怎么不去死啊?还有你个老东西,这都是你尿的第几床被子了。别指望我给你洗,呸!”
是小陈氏。
从前最爱装腔作势小陈氏,如今已经全无主母风度了。
苏玲珑怕冷,身上的衣服穿的很厚,也就导致她走的很慢。
偏脚下的湿滑,她必须得控制着不去摔跟头。
在她第三次要摔倒,堪堪扶住冰冷的墙壁的时候,手腕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抓住了。
“小心,我扶你!”
苏玲珑看着面色强硬男人,作势就要收起手。
可她这一挣扎,男人竟然直接伸手,用力的揽住了她的腰肢。
“再不听话,就把你扔进泥了!”
苏玲珑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仿佛知道她会瞪自己,那男人竟然直接收起了视线,不去看她,只管走自己的路。
不过有了这个人肉拐杖,苏玲珑走的确实稳当了很多。
她也不傻,他愿意扶,她也没有必要非要把人推开。
苏玲珑和萧景淮都没带贴身伺候的人,他们俩就这样一路到了苏家。
院子里,苏承义坐在竹子做成的小凳子上,手里捧着个饭碗,正低头喝着里面玉米面混着大米做成的粥。
从前这种东西,他这个少爷别说是吃,喂狗都嫌寒碜。
可今日,只一碗粥,一碟小菜,他就吃的十分香甜。
许久不见,苏承义的皮肤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不少,一身粗布衣衫,若非确定这里是苏家,只在外面看到,苏玲珑都未必能认得出来他。
他似乎也在这时听到了响动,突然从粥碗上抬起头来。
目光在触及到门口立着的两个人时,似乎有些恍惚。
他努力的眯着眼睛,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
他慌忙将碗放到了一旁,一抹嘴巴,就迎了上去。
萧景淮当即眉头一皱,侧身就挡在了苏玲珑的身前。
苏承义脸上的笑容一僵,转而却露出了更大的笑容。
他弯着腰,弓着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高高在上。
“小的见过宸王,见过宸王妃!”
虽然现在苏玲珑被贬为侧妃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可是苏承义觉得,她一定是不愿意自己这么叫她的。
对此,萧景淮也并没有反驳。
苏承义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院儿里此时还有一人,穿着单薄秋装的苏伯年,他此刻正躺在躺椅上,听到这边的动静,只是揣着手,翻了个身,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苏承义见苏玲珑的目光向那边看了过去。
尴尬的解释道,“回来以后就成这个样子了……不过,多亏了宸王开恩,饶父亲和妹妹不死。谢过宸王,谢过宸王妃!”
苏承义点头哈腰,不断给苏玲珑和萧景淮鞠躬。
苏玲珑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眉道:“我来此,是想见祖母一面!”
“那个老东西啊……”苏承义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改口,“祖母她在屋里,母亲正伺候着呢!王爷王妃,你们快这边请!”
苏承义谄媚的将苏玲珑和萧景淮领着往院子里最小的一个屋子边走。
刚刚到了门口,一股子骚臭味就扑面而来。
哪怕已经快到冬季,可那味道却仍旧浓烈。
“要不我进去吧?”
萧景淮在她耳边轻声道。
苏玲珑摇了摇头。
她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啪——
还没进屋里,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