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咱们……胜利了!”
“喔喔——!”
翌日午前,文昭阁内传来一阵滔天般的呐喊声,惊地在殿外巡逻的禁卫军们面面相觑。
“什么?什么胜利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那可是八殿下的文昭阁。”
低声议论着,那一队禁卫军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前巡逻。
而此时在文昭阁内,八皇子赵弘润左手紧紧攥着一块青铜质地的令牌,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在他面前,穆青、沈彧、卫骄、褚亨、高括、种招、吕牧、朱桂、何苗、周朴这十位宗卫也是满脸激动之色。
与当今圣上、大魏天子斗了二十余日,月俸被扣、弹尽粮绝,堂堂皇子四处打秋风,在凝香宫、听风阁、宫学这三处蹭饭,而身为堂堂皇子的宗卫,品秩不亚于地方县令的宗卫们,忍辱与宫内那一干做杂役的小太监们一同用饭,仅仅只是为了节省所剩无几的银两。
然而,他们坚持下来了,他们终于熬过来了!
“……父皇依旧没有允许我出阁,这不重要;昨日母妃又将我叫到凝香宫重重训斥了一番,并且命我过几日跟她一道到各嫔妃寝宫登门道歉,这也不重要;我等至今还未恢复皇子应得的月俸,另外咱们手头的银两也所剩无几,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赢了!咱们终于可以出宫了!”
“喔喔——!!”
十名宗卫们振臂高呼,一个个神情十分激动。
“换上衣服,咱们出宫!”
“喔!”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传上从内侍监要来的寻常百姓衣服,卸下了身上任何会被怀疑身份的物件,装扮成寻常百姓,浩浩荡荡地从皇宫的宫门处经过,离开了汴京宫。
汴京宫的皇宫正门,正对着正阳街。
正阳街是朝臣们入宫的必经之路,寻常百姓并不能随便踏足此地,因此,街上来往的行人颇少。
而正阳街上的小巷、弄堂,那连接的皆是朝中官员们的府邸,就连赵弘润五位已经出阁的皇子,他们的王府也在这里。
毫不夸张地说,能住在正阳街附近的,非富即贵,是陈都大梁名副其实的权贵,上层阶级。
沿着这条街再往南走,附近的建筑则大多以朝廷的办事机构为主,比如门下省六部的本部府衙,以及隶属于六部的二十四司府衙等等,这些朝廷办事机构,将整个陈都大梁分成了南城与北城两个不同的社会圈。
居住在北城的非富即贵,皆是陈都大梁内的权贵;而居住在南城的,除非特殊的喜好,否则皆是一些寻常的百姓。
顺着正阳街来到朝阳横街,顿时四周就变得热闹起来,放眼望向四周,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街道上的小贩与来往的百姓,竟是几乎将这条街占满。
“朝阳街,可是陈都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了。”作为一名出身在京城的老大梁人,沈彧兴致勃勃地向自家殿下介绍这条繁华的街道。
虽然说自打他十几岁被宗府招入,他就很少有机会再游逛这条街道,但是比起从未出过宫门的赵弘润来说,他对这条街的了解,那是足以成为众人的向导的。
“真好啊……”
站在十字街口,赵弘润环首四周,望着来来往往的百姓。
只见街道上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梳着小辫的稚童,有五大三粗的粗鲁壮汉,也有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而更关键的是,赵弘润终于瞧见了年轻的女子。
“这个不错……”
“唔唔。……殿下,啊不,公子,你看那个。”
“唔,有眼光啊,种招……”
“公子,你看那个,那也不错。”
“唔……我擦,褚亨,你什么眼光?一边呆着去,差点戳瞎了本公子的眼睛。”
“呃,我觉得还不错……”
“你得了吧,公子公子,您看那个。”
“好,好……”
这一帮人,蹲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处,评头论足地欣赏着人群中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
也难怪,毕竟无论是赵弘润还是他的宗卫们,以往那可都是被关在深宫没有机会外出的。虽说宫内也有许多貌美的年轻女子,可宫内的女子,他们敢如此放肆地去看么?
众宗卫们是苦于那些宫女的敏感身份,而作为皇子的赵弘润就更惨了,为了避嫌,那些宫女们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抛头露面,哪怕有时远远撞见,那也是迅速回避,以免被宫内的太监瞧见,治她们一个**皇子的重罪。
“感觉过了十几年行尸走肉的日子,今日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猫着腰站在小巷入口偷看着街上的年轻女子,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赵弘润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慨。
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让他心生无比充实的满足感。对于自己的人生观竟然变得如此廉价,就连赵弘润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
可是他的这番话,却受到了宗卫们的普遍赞同。
没办法,宫中的管制实在是太严格了。
“公子,接下来咱们干嘛?”
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宗卫高括也是觉得有点够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接下来去哪?”
听到这一声问话,赵弘润不禁有些茫然。
其实他以往没办法出宫的时候,早就想过出宫后要去哪里哪里,可如今真的出了宫,他却有些难以适从。
宫外,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要不去打猎?”
赵弘润犹豫说道。
说起来,他一直很向往狩猎,毕竟往年大魏天子组织狩猎的时候,只有出阁的皇子才被允许参加,像赵弘润这种年幼的,那是连旁观都不被允许的,说是什么宗礼,年幼的皇子见血不详。
去他大爷的!
“打猎?”沈彧抬头瞧了一眼天色,苦笑道:“公子,打猎需要出城,需要准备许多东西,马匹、弓箭等等,咱们一来没钱,二来时辰也来不及。陛……唔,您父亲说得清楚,若是黄昏时分没有回……回府,就没收咱们的令牌……”
“那就下次吧。”赵弘润心中有些怏怏。
虽说这一仗算是他小胜一把,总算是迫使大魏天子妥协,赐下了自由通行皇宫的令牌,但是,他同时也被勒令黄昏时分必须返回皇宫,否则就没收令牌。
总得来说,算是有时辰限制的自由吧。
“公子,不如去吃酒吧?”
“是啊是啊。”
宗卫朱桂、何苗两人提议道。
虽说皇宫内并不限制皇子与其宗卫们饮酒,但是供给皇子们的酒水都比较淡,还稍稍带着几分甜味,这分明就是果酒。
而赵弘润的宗卫们那可都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儿,别说他们喝得没兴致,就连赵弘润喝了都没啥感觉。
好歹终于出了皇宫,自然要常常真正的烈酒咯。
二人这么一说,其余宗卫均感觉喉咙有点干渴,恨不得立马抱起一坛烈酒一饮而尽,好好品味品味那如同烈火烧心般的灼热。
遗憾的是,赵弘润对饮酒却没什么兴趣,他更加倾向于安静安静地站在这小巷口,打量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年轻女人,那能使他的人生观恢复正常,不至于再受到宫内那些俊俏的小太监,或者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公主们的变相毒害。
见自家殿下无动于衷,众宗卫们不禁有些苦恼,总不能丢下自家殿下自己去酒肆喝酒吧?
忽然,穆青灵机一动,小声说道:“公子,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公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美人,而且还是姿色上佳、懂得琴棋书画的美人……”
听到这句话,沈彧面色微变,低声呵斥道:“穆青!”
可还是晚了,穆青的这句话,迅速化作了赵弘润心底的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你是说……青楼?”
此言一出,十名宗卫中有半数面色顿变,尤其是比较持重的吕牧、卫骄、沈彧,更是用严厉的目光瞪着穆青,仿佛是在无声地谴责:你安敢蛊惑皇子殿下去那等地方?!
被他们用严厉的眼神瞪着,穆青怏怏地闭上了嘴。
然而赵弘润的心思却顿时变得活络起来:“青楼……我还没去过呢……”
沈彧心中一颤,吓得连忙说道:“公子,这可是败俗之事啊,要是被宗府,被……老爷或夫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说,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太了解这位殿下的性子了,只要是这位殿下决定的事,他们什么时候能劝回过?
更不妙的是,这位殿下那句『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去见识见识』的话,一下子就挑起他们深藏在心底的那一丝邪念。
『死就死了!』
众宗卫们互换了一个眼神,坚定地站在了自家殿下这边。
“那首先先解决钱的问题吧?”掌管财物的吕牧从兜里摸出一只钱袋,从里面摸出可怜兮兮地十几两银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满脸期待的诸人。
“十几两银子,可不够花费……”
卫骄的一声叹息,更是让诸人有种满腔期待的火苗被一盆冷水浇灭的沮丧。
就在这个时候,赵弘润嘿嘿一笑,对穆青说道:“穆青,拿出来。”
穆青点点头,竟然从褂子里摸出一卷画册,摊开一瞧,竟然是六皇子赵弘昭亲笔所画的山河图,下首还盖着赵弘昭的印章。
“这……”
众宗卫们顿时两眼放光,谁不晓得六皇子赵弘昭的字画那可是备受京城才子佳人推崇的,市面上流通极少,非常值钱。
“公子你哪弄来的?”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与此同时。
六皇子赵弘昭站在他的寝阁雅风阁前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那挂满了他平日里得意字画的墙壁。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困惑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