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婶和桃花妈都是一愣:“没蛇?一条蛇也没有?”
我点了点头。
八婶说:“怪不得。怪不得那些蛇不安分。不过你们家阴气森森是个养蛇的好地方啊。怎么没蛇?这可真奇怪。”
我心里骂道:“你们家才阴气森森。”不过脸上仍然满是堆欢,向桃花妈说:“也不一定非得养蛇啊。让桃花嫁给我。我俩干别的也行。种种地,打打工,日子照样能过。”
桃花妈摇了摇头:“咱千眼井的风俗想来你是不大清楚。这一村子都是女人当家。所有的男人都是入赘来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养蛇的手艺不能丢了。所以,想娶我们桃花,就一定得入赘。入赘来了,就必须得养蛇。千眼井家家户户养蛇。我们怎么能不养?”
我听得心里发慌,眼看事情要黄,扭头看见正低头深思的八婶。急中生智说道:“八婶不是就嫁到我们村了吗?桃花像八婶一样嫁给我不就行了吗?”
八婶听见我这么说,笑着说:“兔崽子敢这么说话。你八神姊妹三个。嫁出去一两个不算什么。可人家桃花可是独苗啊。”
我一听这个心都凉了。眼看着媳妇没了。
桃花妈冲我摆摆手:“大侄子你也别丧气。后天我和你八婶去你家转转。找找没蛇的毛病。”
我一听,有门啊。连忙坐直了。头点的小鸡吃米似的。
从桃花家告辞出来。八婶跟我说:“回去把你那狗窝也拾掇拾掇。别让人下不去脚。丈母娘要来了,你也不能太出格了。”
我对八婶说:“你不是说我家阴气森森适合养蛇吗?我收拾好了,不阴森了怎么办?”
八婶笑了一声:“就你那地方。脏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收拾干净了也强不到哪去。幸好桃花不用嫁到你家,否则打死我也不同意。”
回到家的时候还没中午。我越想越高兴。也忘了吃饭。随便找了个破铁锹这个一顿铲。
然后把杂草在院子里就地堆起来,放了一把火。杂草还没晒干,虽然烧起来了,但是冒着冲天的黑烟。我家临街,把街上也熏得乌烟瘴气。过路的无人不骂。可是,管他呢,老子要娶媳妇了。
把杂草清干净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家的院子坑坑洼洼,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平整。更有一些断草根留在地上。整体看来……就像一只拔了毛的鸡。
我有心再平整一番。可实在累的够呛。便回屋坐了下来。
让我想想……中午吃什么?饺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吃顿饺子不为过。
别看我家邋里邋遢,其实我包饺子还是有一套的。这主要得益于早年的百家饭。想去谁家吃饭,得负责给人家做饭。开始的时候是打下手,到后来就得全权负责了。每每吃了饭还得刷锅。所以我对乡亲们并没有特别的感恩戴德,那根本就是我的劳动所得。
小时候每逢过年的时候,我总要挨家挨户包上几千个饺子。所以今天吃饺子,绝对是手到擒来。
我拿出为数不多的白面。去邻居菜园子里拔了些菜。这就开始包饺子了。
饺子是一门艺术,讲究揉、切、包、煮。在我这艺术家的手里。也就20分钟就完工了。
我找了几块破砖,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把那口铁锅刷了刷,放到上面。万幸,这口锅没像那只水桶一样,漏得像笊篱。
我点着火,便在一边坐等。须臾水开,饺子下锅。再等了一会,蒸汽弥漫,饺子熟了。
我拿着一只大碗。捞了满满一碗饺子。放到屋里桌子上。又拿了一只空碗,把剩下的捞出来。
走到门口,正要进屋。看见破门后面有个小脑袋正在东张西望。
我定睛一看,分明是只小老鼠。脑袋正对着我手里的饺子碗。鼻子一拱一拱像是在闻那香气。我心中大乐。存心逗逗它。
那筷子夹出一只饺子来。在它眼前晃了晃。直把这老鼠馋得抓耳挠腮。两只小眼滴溜溜乱转,看样子是想吃饺子,又有点怕我。
我夹着饺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小老鼠终于鼓足勇气,张开大嘴就要咬下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饺子夹回来,让它咬了个空。然后填到嘴里,吃了起来。
小老鼠似乎有些生气,瞪着眼看我。我哈哈大笑。
不成想这老鼠趁我洋洋自得的时候,猛地一跳,从我碗里拖出了一个饺子,大嘴一咬,在我面前咬掉了半个。
我呸!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再不讲卫生也不能和老鼠吃一个碗啊。现在这碗饺子让我怎么吃?
我把碗放到地上,盯着那老鼠一动不动。也打算给它来个措手不及。
小老鼠见我没有动作。试探着看了看我。然后埋头吃起剩下那半只饺子来。
我暴起发难,出手如电。整个身子来了个饿虎扑食,两只手更是往前探,转瞬间便欺近那老鼠身前。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等爷抓住你,看爷怎么玩死你。”
不料,我出手虽快。那小老鼠像是算准了我会从哪里过来。轻轻巧巧往后一跳,时间方位拿捏之准,犹如闲庭信步,怡然自得,半点没有慌张之色。
我扑了一个空,重重摔倒在地。正倒在那老鼠面前。倒像是我自己把脸凑过去似的。那老鼠也不客气,张嘴在我鼻子上咬了一口。
我疼得哇哇乱叫,张牙舞爪爬起来想捉住那小老鼠。可那老鼠四处乱钻,再也找不到了。
我大叫晦气。悻悻回过头来。这一回头不要紧。只见四五只大老鼠正趴在我的饭桌上,把满满一大碗饺子连拖带拽全弄走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可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这群老鼠钻到一个鼠洞里了。
突然想起刚才放到地上的那一小碗。赶过去看时,也只剩一个空碗了。
我气急反笑:“好哇。跟爷来这一手。爷平日里闲的发痒晒太阳。今天就拿你们消遣消遣。”
我找了些冷馒头,在水里泡了泡吃了。一边吃,一边琢磨怎么对付这群老鼠。
这顿饭吃得可真够窝囊。我把吃剩的馒头扔到锅里盖好。然后,开始把屋子里的破烂全扔到院子里。我得腾出场地,和这些老鼠好好较量较量。
小时候见过大人逮黄鼠狼。黄鼠狼这东西分外狡猾,一旦钻了洞就不好捉住。而且这东西的洞有很多个洞口。你挖也没办法挖。
后来大人们想了一个办法。在洞口点一堆柴火,然后把烟扇进去。看哪里有烟冒出来,哪里就是出口,然后一一堵死。
这样熏上一会,黄鼠狼走投无路,就会晕头转向得爬出来了,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
我今天要灭鼠。用的也是这一招。院子里未烧净的枯草,点上一堆,浓烟很快随着蒲扇向鼠洞里涌进去。
这些老鼠果然狡猾,果然不止一个洞口。不一会,在我身后一个角落里冒出了缕缕青烟,我拿棉花、棒子芯堵上。又坐在火堆前煽火。一边扇一边确定再也没有地方冒烟了。
这样扇了一会,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可奇怪的是,一只投案自首的老鼠也没有。难不成这伙老鼠有性格?宁肯被烟呛死也不出来?
我有些动摇了。正这时候,听见刚才放在门外的那只空碗咣当一声。声音很小,但是对于我这种凝神静听的人来说,已经够了。
我连忙起身看去。这些老鼠居然在院子里还有一个洞口。此时正往外冒着浓烟。而一群老鼠成群结队的跑出来,逃到西厢房去了。
我这院子破败不堪。那间屋子说是西厢房,连我都觉得臊得慌。那里边什么破烂都有,连房梁都是朽的。还不如一个草棚子结实。
我正要追过去。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只没毛的小老鼠。粉红的嫩肉,肉嘟嘟得躺在地上。看来,是刚才母老鼠逃得匆忙,把它掉到地上了。
我看着它,突然有个绝妙的计划。
是夜,月光皎洁,夜凉如水。
我没有点灯。而是坐在墙角,靠在一堆破烂上。很长时间一动不动。但是我没有睡着,反而眼睛瞪得正圆。
我正在等一只老鼠。就是那只母老鼠。
此时,院子正中央绑着那只幼鼠。幼鼠四周布满了老鼠夹、陷阱……甚至我的破水桶都被改造成了捕鼠器。今夜,我要参观一场好戏,这出戏的名字叫:爱子情深闯刀阵,不慎失手双被擒。
这样苦等不是谁都能坚持下来的。我苦苦等到午夜。眼皮也开始打架了。虽然心里千百个声音在呼唤:“不能睡着,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可眼皮越来越不听使唤。
正在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我猛地一激灵:来了。
这黑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越来越清晰。待看清了它的摸样,我张口结舌,直接吓呆了。
这是一只庞大的巨鼠。身披蟒袍,头戴金冠。气度威严,睥睨天下。只见这巨鼠小手一招,身后黑压压出现一片老鼠。紧接着一个手势发出,那些老鼠洪水一般向我涌来。
我吓得一哆嗦,转身就想跑。谁知到身子一动,碰倒了什么东西。咣的一声,把我惊醒了。
我睁开眼一看:月光皎洁,夜凉如水。
我擦了擦汗。犹心有余悸。正这时候,听见院子中央吱吱乱想,那只母鼠已经被老鼠夹子夹住了。
原来,这母鼠早就在暗处窥探很久了。见我睡着,这才悄悄溜过来,想把幼鼠救走。这家伙也当真了得,七扭八拐躲过无数陷阱,就要成功的时候。恰好遇上我做恶梦,踢到了一只破碗。
这老鼠一受惊,吓的猛一哆嗦,就被老鼠夹子夹住了。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却并不动声色。仍然假装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