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粉色的蔷薇爬满墙,枝桠还向上延伸出了墙壁,蕴含着治愈人心的生命力。
绝美的少女躬身将蔬菜采摘到腕间的竹篮中,这样恬淡娴静的画面让程青澜不自觉微笑起来——是啊,她和程涟涟一样,重获新生后只想好好活着,斗争阴谋与她何干?
她负手走上前去,笑道:“原来你住在这里!这儿和侯府不是背靠背的吗?”
程涟涟听到话语声直起身来,表情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见是她后又蹲下身埋头土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刚好路过。”
程青澜话罢,便自顾自地参观起来。
程涟涟的住处不大,院墙内的小院子是占地最大的地方,院子旁边的露天棚子下有两方灶台,锅里正在冒着热气,程青澜揭开看了一眼,喜道:“呀!胡萝卜焖饭!我喜欢这个!”
见程涟涟没理她,又自顾自地逛起来,院子里只有两间屋子,一间空无一物,一间是她的卧室,床头还放着几束新鲜的花。
看来程涟涟表面是冰山美人,其实还挺有小资情调。
程青澜从卧室走出来后,程涟涟已经把饭菜端上桌,看着她冷冷地说:“吃了饭再回去吧。”
焖饭的香味从桌上传来,程青澜今日又落水又晕倒也委实饿了。她咽了咽口水,客气道:“不好吧,倒像我是来蹭饭的。”
程涟涟看了她一眼,想起前世做特务和人客套的那些话术,牵起一丝笑意:“没事儿,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程青澜听她这么说便没再客气,坐下后囫囵吃了几口饭,舒服地“啊”了一声,笑问:“你怎么住在这儿?你不是应该住在莫夫人废弃的院子里么?”
程涟涟闻言抬眸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莫夫人有个荒废的院子?打听我啊。”
程青澜问话时倒没想到这层,赶紧讨好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程涟涟不置可否,只道:“这儿就是那处院子里的丫环房。我十岁的时候让程志尚在那边砌了堵墙和侯府隔开,这里也够我用了。”
程青澜了然地点点头:“这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侯府隔开能躲个清净,要进去翻墙也难不倒你,还真是两全其美。”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程青澜看对方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了想道:“你比我穿越的时间长,你觉得这个时代怎么样?”
程涟涟闻言顿了一下,继而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发现了?这个时代绝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繁荣平静。”
“怎么说?”
“虽然我很少出门,但有时也会出去逛逛,有一次我看到一群人在衙门前把一个人打得鲜血直流,衙役们都看着也没人管。光天化日在执法部门前斗殴,而执法者光明正大地视而不见,这种事哪怕在抗战时也极少发生。”
程青澜歪着头想了想:“会不会是打人的那拨背后势力很大,所以衙役们不敢管。”
程涟涟笑道:“衙役连正眼都懒得瞧一眼,恐怕连打人的是谁都没看见,分明是司空见惯。还有一次衙门动作倒是挺大,捣了一个贼窝,找出来许多银子。”
“那不是好事儿吗?”
程涟涟露出一个冷笑:“官府早上把人抓起来,中午就把二十余人在闹市当众斩首。翻出来的赃物里有个玉佩,有个小伙子说那是他家祖传的玉佩,希望官家能还给他。结果被痛打了一顿,找出来的赃物全部充归国库。”
程涟涟说得粗略,但程青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二十多人的盗窃团伙,捉到后应该进行审问进而定罪量刑,而不是直接送刑场,如此处理不仅是草菅人命,更可能是为了帮幕后之人隐藏而处理的一批替罪羊,而赃物即使可以寻到主人却依旧要收归国库,用现代思维来说更是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我不爱出门,所以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程涟涟意味深长地盯着程青澜的眼睛,“咱们很不幸,这个时代绝不会是太平盛世,所有的刑律都像是专门为钱权之家践踏平民而准备的一样,而平民根本没机会靠刑法伸张正义。”
程青澜渐渐理解了为什么刚才云天朗那么生气,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她放下筷子,问:“那你想过做些什么吗?毕竟你生前是特务,如果想做些什么应该很容易。”
程涟涟摇摇头:“我说过了,上辈子做特务有很多不得已,既然穿越到这个不知名朝代,于我也没有任何私仇和家国情怀,我就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反正穿越到了富贵人家,我也不用愁别的,自然也不想当圣母。”
话罢,她又道:“我劝你也别多管闲事,于这个时代而言我们两个都是外来者,保住自己的命,再找找回你们2019年的办法才是正事。”
“知道了。”程青澜回想起今天的一幕幕,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饭菜。
回2019年?恐怕自己的身体都摔烂了,怎么回去啊?
饭后,程涟涟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程青澜,又为她重新梳理了妆容,原本她想带着程青澜按自己平日进府的路线翻墙过去,但程青澜看着高高的院墙婉拒了她的好意,还是从正门进了府。
刚走进洛水居,巧思便焦急地跑过来关切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那个东郡王没刁难你吧?”
程青澜道了句没事,让巧思去给自己准备热水和姜茶,刚坐下朱管家又来了。
“二小姐……”
程青澜叹了口气,没等他说完就站起来抱怨道:“这老头子真是一晚上都等不了。”
朱管家习惯了她对老爷无理,只是讪笑了两声,程青澜收起心里的不耐烦,随他去了程志尚的书房。
程志尚今日难得没在房内写奏折,而是躺在小花园的老人椅上,一个丫环正给他摁着肩,看起来好不惬意。
程青澜还没走近,便听到他说:“今日在东郡王府没出什么岔子吧?”
他的眼睛轻轻闭着,并不打算看她。
程青澜瘪了瘪嘴,说出在路上就预备好的话:“东郡王问了我的身世。”
果然,程志尚听到这话陡然睁开了眼,摆摆手让丫环退下,继而站起身面对着她,目光严肃得像审问犯人:“你怎么说的。”
“照实说的。”
“他对你娘的身份说了什么?”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失忆这个借口,她还没对程志尚用过。
“东郡王问了一些我娘是谁,做什么的,什么时候从哪里带我来的京城之类的问题。”
“你怎么回答的?”
程青澜嘟着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般道:“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父亲,上次中毒之后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只记得来侯府之后的部分事,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什么也没说,父亲,您能回答我吗?我娘到底是谁啊?”
虽然不想卷进纷争,但要想保护好自己,还是得搞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以及她到底在为谁做事,才好避开雷区。
“失忆了?你之前从未提过。”
程青澜耷拉着肩,貌似无奈地说:“侯府也没人问过啊,没人关心我的死活。”
大概是她前几日和程志尚针尖麦芒对太久,此时她这副无辜的样子倒让程志尚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他还是不打算告诉自己那个女人是谁!
“父亲,为人子女,我连娘是谁都不知道,岂非不忠不孝?”
程志尚瞥了她一眼,冷声道:“那个女人,你不需要对她尽孝,快滚。”
程青澜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从程志尚这儿套不出什么话了,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