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德自嘲一笑,低垂着的眸子夹杂着痛苦与忍耐,只是语气一如之前般云淡风轻。
低着的头颅令沐夭夭看不出他的神情,若不是听着他的语调,她几乎都快要以为李承德已经恢复记忆了。
可若是他早已恢复记忆听说此事也绝不会如此淡定,殿下与他自幼相互扶持,这种感情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够磨平的,沐夭夭心想,轻叹了口气。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各忙各的,时间似乎陷入了停滞,屋内的气氛也有些凝结。
平阳主帐内,宁绍低头处理着案桌上的军务,裘盛戎不在这等差事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了。
翻看着以往裘盛戎批注的军务,这字写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却又苍劲有力,笔画勾勒之间隐藏着他的潇洒与不羁。
宁绍征战沙场多年,带过的兵将也有数万人了,可还是头一次见到弃笔从武还能够升到将军的人来,心中一时也不由得敬佩起来。
突然,破箭的厉声直入耳中,宁绍两指一钳便将断箭擒住,紧随而来的还有守在门外的副将。
宁绍定睛一看箭上面的利处已被人为的磨除,视线下移却发现底下还带着张字条,挥了挥手便让副将退下了。
看来这可不是暗杀,打开字条里面赫然是长公主的笔迹,毕竟自从诗会之后,殿下的一首登高便闻名九州,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殿下一手歪扭字迹的吐槽。
上面写着的是一个时间和地点,后面还随附了个笑脸,宁绍盯着这张字条看了半天也没有参透殿下这笑脸之意,一时有些挫败。
不过自己是个武将出身不懂文人这些路子也很正常的,于是便让自己的副将把字条带给裘盛戎让他帮忙看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副将低头一看,有些无奈,忙说道,
“这笑脸不就是代表殿下安好的意思嘛,这是让我们安心啊。”
宁绍有些脸红,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殿下就不能文字表明嘛,还非得画个画,搞得他在自己属下的面子都没了。
“你确定这不是什么暗号之类的?”
宁绍清了清嗓子,打算找找场子,好不容易想到了个其他的可能性便如是问道。
“将军这很明显就是字条的空间不够用了,殿下才会画个笑脸以示她平安无恙。”
副将耐着性子回道,他现在只想将白廷召唤回来代替他好好向将军解释解释。
宁绍点了点头,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刚才自己也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便沉着声道,
“那你还不赶紧去通知白廷他们前去接人。”
副将连连称是,便出了帐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口处舒服了许多。
宁绍自小便跟着老将军征战沙场,吃住都在军营里,这一时就把学习这事给落下了。等到老将军想到此事时,宁绍早就没那心思学习去了。
因此他对那些文人墨客很是敬佩,但也十分好面子不肯让别人拿读书说事,也是挺可爱的一将军。
帐内的宁绍还在自我反思着,刚才应该没有太丢人了吧,看来以后自个儿得多看看书,以免再闹出今天这样的乌龙来。
打定主意,痛定思痛,宁绍还是选择先把午饭吃了先。
上京城内,李承澧小小的身子坐在龙椅上,双手颤颤巍巍的打开刚从平阳接到的密报,这身旁容成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冰冷的视线直戳戳地瞥向自己手中的密报。
要是自己手中的动作再慢一些,估计容成都要直接上手抢了,还说自己对皇姐没有意思,就是死鸭子嘴硬,哼,李承澧想到。
感受到殿内有些不同寻常的凉意,维桢抖了抖手上的浮尘,这大夏天的还真是适合呆在容大人的身边,真是透心凉。
“陛下,容大人,首辅季大人求见。”
维桢壮了壮胆子还是上至殿前,拱了拱手说道。
密报还未读完,李承澧有些疑惑,这季昭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也必是有要事相商,李承澧沉声道,
“宣。”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熟悉作为一名帝王的作派礼仪,语调沉稳,动作平缓,礼仪周到令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这当然都是容成教的好。
容成的心绪愈发感觉到不安,望着外头阴沉的天气,乌云密布总感觉有些东西要在暗中蠢蠢欲动了。
季昭身着官服官帽,身姿挺拔,步态端正,若不是看见那已半白的发丝,恐怕李承澧还以为这是位少年之臣呢。
“相必陛下已经收到平阳城的密报了,不知陛下对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季昭一向快言快语,从不在这方面多浪费时间,行过礼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承澧这密报还未看完季昭这人便过来了,可见其背后通晓消息之灵通。
容成一向是站在皇室的阵营,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妥,并非是怀疑其用心,便斟酌着用词说道,
“季大人骨鲠廉介,扼于奸邪,实为古大臣之风。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呐。”
季昭此时也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确是有些僭越了,忙拱手施礼表其歉意,自己这年岁渐长却也糊涂了不少,怎可轻看这位少年天子呢。
“多谢容大人提点,确实是老臣思虑不周了,望陛下恕罪。”
李承澧摆了摆手没有太在意,若是季昭存有异心恐怕自己这皇位早就该换人了,何况皇姐将监国之责交予他,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两人这一来二去的对话,倒是给李承澧充足的时间去阅读平阳密报了,李承澧的眉头瞬间紧皱起来,稚嫩的小脸倒是多了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与成熟。
“眼下天澜刚与元启一战,实在不宜在与九黎大操兵戈。”
季昭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容成也是教导有方,不过陛下的确是天资聪慧是个可造的帝王之材,一时不由得对李星河的眼光更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