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走的朱雀大道,还大张旗鼓?”
一名太监头都不敢抬,慌忙跪下:“禀太后,是巡城御史送进宫的消息。”
女子保养很好,但也能看出来年岁有些大了,年轻时美丽的脸庞现在眼角已多了些皱纹,穿着一声正蓝万寿绣衣,随着抬头动作,耳朵上金龙衔珠的耳饰微微摇晃。
大概是嫌凤冠有些重,她并没有戴,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披在脑后,却没有什么妩媚之态,只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严。
她用朱笔在手中折子缓缓一勾,脸上露出些笑容:“算了,毕竟是长大了,闹闹小脾气也没什么。”
跪在地上的太监没敢接话,太后又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送进宫的消息,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
她坐在那张她儿子曾经坐过许多年的刻着行龙图案的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有些疲惫。
无意间滑落在肩上的一缕发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脸上有了些寒意:“若是落马受了惊,懂了些东西那还好,若是有人从旁怂恿蛊惑,那哀家就得好好看看了。”
她看向下方的太监:“去宫门迎接,送入沉香殿,明日哀家再见她。”
地上的太监身体明显一抖。
太后又捧起那缕头发:“来人,替哀家将这白发拔了。”
......
车队走完了整个朱雀大道,缓缓停在了宫门门口。
由于走得慢,后半程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大唐身份最高的女子之一,大唐长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殿下的容貌。
但是大部分人都在一开始的惊叹于明珠公主的美貌与气质后,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些年从西边来的消息多半都是不好的,如今长公主从西边回来,多半代表的也是吐蕃和大唐的彻底决裂。
并不是说长安居民们有多目光短浅,一路上李子卿也想通了。
首先以前的明珠公主就从未在宫外露过脸,自然而然在民间没有什么名声和传闻。
其次,子民们永远是以生存为第一要求,当吐蕃有可能南下的消息传进长安,人心惶惶是很普遍的事情,而她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回了长安,得不到欢迎也实属正常。
李子卿想明白了这些,却没想明白为什么没人会来阻拦自己。
她是想着把风波闹大些,等到整个长安都知道自己回来了,自己进宫也就有了些底气。
最好是长安禁军出来阻拦,自己再出面,干点什么街头对质归乡痛哭的把戏,让长安居民对自己有一个比较立体直观的印象。
嘿,咱儿今天看了场戏,长公主哭宫门,为大唐天下忧心呢,谁他娘的再传公主傻,老子就给他一巴掌。
她是这么想的,可惜没人配合她。
让李易强行开了城门,又占了长安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路,慢悠悠的走了半天,结果除了看热闹的人,愣是没人出来管她。
她看着被扔在后面马车上的汪侍郎和陈公公,有些纳闷,不对啊,消息肯定传进宫了啊。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给人一种出了全力打了空气的感觉。
之前送进宫的消息说的明明白白,流民冲击和亲车队,明珠长公主落马受惊开了智,傅祁何洪身死,明珠长公主接过和亲队伍的指挥权,从吐蕃边境一路回了长安。
宫里的长辈呢?太后呢,陛下呢,太子呢,嫔妃呢,怎么都把自己当空气?
实在不行出来个御史言官阻拦车队说自己扰民也好啊。
她有些气闷,等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巍峨宫门,还有下面站着的一群太监,就更气闷了。
得,白表演了。
李易骑着马到了马车边上,李子卿收敛了情绪:“带兵回禁军军营,顾怀先跟着你,等本宫回宫安顿好了,再给你们消息。”
李易握着缰绳,看着眼前的长公主,一时居然忘了回话。
这样的失态是不该出现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这么长的路,居然就走完了吗?
真想多走走啊,最好一直别停下来。
那样还能多看看公主殿下的一颦一笑,多听两句殿下天马行空的牢骚和想法。
他有些不舍,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李子卿的美丽脸庞,说不出话,俊朗而棱角分明的脸有些黯淡。
李子卿皱着眉看着莫名其妙走神的李易,又看了看远处牵着踏雪的顾怀,拉下了车帘:“去吧,若是军中追究起傅祁的事情,让他们来找本宫。”
马车继续向前,越过了失神落魄的李易,停在了那几位公公面前。
一个穿着红袍看起来身份最高的公公谄媚的弯了弯腰:“老奴奉太后旨意,在宫门迎接长公主殿下,因为殿下原本的坤宁殿已经清空,所以请殿下随咱家转入沉香殿休憩,明日一早再去拜见太后。”
本来因为一系列事情心情极差的李子卿,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
何公公教的东西她没有忘,所以在太监话语落下的那一刻,马车里就传出了低沉而又充满怒意的清冷声音:
“你说...沉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