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的门房看着眼前推着板车的一老一少,皱了皱眉头:“老陈头,这人是谁?”
被叫老陈头的老农民谦卑的回道:“这是老汉的远房侄儿,才到长安不久,老汉身子差了,就让他来陪老汉送菜。”
门房上下打量了那个笑容有些羞涩的清秀少年,倒也没多想,只是一挥手:“进去吧。”
后门缓缓打开,一老一少推着板车进了温府,一路去了后厨。
老陈头原本是长安外种地为生的农民,只是因为种的菜好,在长安卖的时候给温府挑上了,下了定钱让他每两天送一回菜,一眨眼都送了好几年了。
去后厨的路老陈头自然是无比熟悉,带着少年拐了两下就到了,开始将新鲜的菜肉从板车上卸下来。
温府的后厨没人,老陈头凑近少年,压低了声音:“老汉可把你带进来了,说好的银子呢?”
清秀少年抬了抬眼皮,又卸下了块猪肉,擦了擦手上的油脂,伸进怀里掏出了钱袋扔给了老陈头。
老陈头颠了颠,眉头一皱:“数不对啊。”
清秀少年的笑容没变:“先付一半,出去给完。”
老陈头砸吧砸吧嘴,慢悠悠的将钱袋放进怀里,突然一捂肚子,朝着厨房外跟着的下人喊一声:“哎哟,准是早上吃坏了东西,劳请带路去趟茅房!”
下人皱了皱眉,有些烦,但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
老陈头捂着肚子准备跟上下人,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小声对清秀少年说道:“收钱办事,老汉不知道你这娃子想做什么,但还是别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温府上下的人都挺不错的。”
清秀少年打量了一下老陈头:“放心,就是进来有点事。”
“啥事儿?”
“要不要我给你编个心爱姑娘当了丫鬟的故事?”
老陈头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话。
外面的下人有点不耐烦了:“人呢?走不走?”
“这就来这就来,”老陈头连忙答应了一声,摇了摇头出了后厨。
清秀少年看着厨房没了人,快速将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然后也悄悄摸摸从另一个方向摸出了厨房。
阳光洒在清秀少年的脸上,正是奉了李子卿命令来调查温言的顾怀。
大概李子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觉得对宫外两眼一抹黑,连温言为什么要帮自己都不清楚,才让顾怀在外面组织点人打探打探消息,结果这厮居然想办法进了人温府!
如果李子卿在旁边,看见顾怀此刻一脸的杀气腾腾和在黑暗处潜行的从容,怕也是要目瞪口呆。
是叫你打探消息不是叫你搞暗杀啊兄弟。
这也得怪李子卿写的不算太明白,顾怀看到那封信第一反应就是李子卿在宫里出了事。
既然出了事,又要他调查温言,证明温言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紧要人物。
殿下的命令只是打探消息,不是暗杀,不然顾怀真有可能拎着那把柴刀把温言抹了脖子。
既然要调查,又没规定调查方向,在温府外晃荡了半天的顾怀终于还是决定买通了送菜的老陈头,潜进府里看看。
在外面只能打听到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但顾怀听马将军说过这些大人物都会在书房办事,也会在书房留下些线索。
他观察了温府的结构,找了个高处俯瞰温府的全貌,大致确定了书房的位置,当下一路朝着书房潜行过去。
别问顾怀为什么不晚上来做梁上君子,他打听过了,温言夫妻感情不和,已经在书房睡了好几年,而温府下人又少,白天来和晚上来没什么区别。
眼下温言正在上朝,是进书房的最好时机。
他跃出一个草丛,静静的等着外面两个下人走过这片区域,盘算好老陈头能拖延的时间,从窗子里翻进了书房。
老陈头拍着胸脯说能在茅房蹲上半个时辰,但顾怀不敢完全相信他,那个老陈头看起来鬼精鬼精的,他甚至都找好了事情有变逃跑的位置。
书房里静悄悄的,因为没有掌灯显得有些暗,装饰也简单,两个大大的书架充当了屏风,后面是一张休息的床,前面是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朴素至极,没有什么珍贵物品,只是书架上的书尤其多。
顾怀确认了外面没有声音,小心的靠近了书桌,先在书桌上面寻找了一遍,没有东西,然后就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一些文书摆在里面,顾怀拿出来看了看,多半是温言记下的随笔,一些施政术语看起来就让他头疼。
他将文书仔细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只是有些疑惑,这温言看起来居然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官?文书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关于对朝政还有地方的思考。
顾怀拉开了第二个抽屉,放着一些私印,他拿起一看,上面居然刻着“九黎山人”。
是自号?看不出来温言居然还是个文艺青年。
他直呼晦气,将私印一点不差的摆回原位,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
黑暗里他的眼睛猛然一亮,有了!
片刻之后他拿着那几封信陷入了茫然:
这些是什么东西?
......
“老陈头,还没好,都他娘的快半个时辰了。”
“这就好,这就好,哎哟,老汉这肚子闹得。”老陈头提着裤子出了茅房,一脸畅快。
下人捏着鼻子,厌恶的看了老陈头一眼:“是吃了甚东西?味儿这么大。”
老陈头拴好腰带,哈哈一笑:“贫苦人家,可吃不得好的,就冲了点。”
下人懒得理他,转身就走,老陈头连忙赶上拉着下人开始闲聊,脚步放慢了些。
可也就那么点路,眼看着厨房就要到了。
门半掩着,后厨没有一点声音,板车也停在门口,却没看到清秀少年的身影。
下人看了老陈头一眼:“老陈头,你那远房侄子不会不懂规矩瞎跑吧,人呢?”
老陈头也有些着急,只能强做镇定:“哪儿能呢,老汉这侄儿也是懂事的,准是等太久等睡着了!”
他朝着厨房喊了两声:“侄儿,侄儿,该走了!”
久久没有人回话,老陈头脸色一变,下人抬起脚步就要过去查看,那扇虚掩着的门慢慢被推开了。
揉着眼睛的清秀少年打了个哈欠,看着两人有些茫然:
“叔,怎的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