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的几天里,一首词牌名为水调歌头的词渐渐在民间流传开了。
在这个年代,一诗成名的例子还是有不少的,眼下马上就科举了,会鉴赏诗词的民众们自然认为这是哪个才子准备多年的佳作,准备在科举之前扬扬名,好得了哪个主考官员的垂青,跃过龙门得个功名官身。
只不过后面跟着传出来的消息就有些奇怪了,这首让无数士子扼腕赞叹,让大儒们提笔叹息的巨作,居然是长公主殿下写的。
民众们对于长公主殿下的印象还停留在八月初那个浩浩荡荡的入城上,民间虽然都在传闻长公主殿下生的极为美丽,而且气势威严,但实际上还是和民间有些距离感,比如士子书生们就对李子卿没什么感觉,毕竟李子卿从来没像太子和二皇子那般抛头露面,参与朝政过。
直到这首水调歌头传了出来,整个国子监和街头巷尾都在传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后,长安的士子们才对李子卿有了些印象。
中秋一夜,长安的诗会开了不少,而民间有头脑的商贾也会在每年中秋后将诗会上流传较广的诗词编撰成册,手抄多本,成榜之后高价售卖,引得文人士子趋之若鹜。
在水调歌头没传出来之前,丙辰中秋诗册是以国子监一位监生所做七言绝句为榜首,据说其为人谦逊,才华横溢,是许多长安女子都惦念着的对象,直到中秋后听闻了水调歌头,毅然决然站出来发声,自称配不上头名之事,愿为水调歌头之门下走狗,引起了整个长安的一片哗然。
于是商家们连夜赶工,在诗册上将榜首改为了水调歌头,醉香楼的花魁夜夜传唱,国子监众人也硬着头皮称赞此词当为大唐开国至此中秋诗词魁首,李子卿的诗名便真的一夜动了长安。
一首旷世巨作本身就够具有话题性了,而且还出自宫内最为低调的大唐唯一公主之手,人们的八卦热情简直高涨,虽然对于诗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意见,但这首词已然是今年中秋最佳,并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出了长安,一路辐射向了大唐四方。
醉香楼内,今年的两个花魁轻轻拨弄着琴弦,清灵动人的嗓音缓缓唱起了明月几时有,而二楼位置最好的包厢里,二皇子也调侃起了身边的一位士子:
“这几日整个长安都在传唱这水调歌头,我看文才那首七言绝句也未曾逊色半分,可惜文才主动发声,倒是成全了这首词中秋最佳的名头,可曾有过悔意?”
年轻士子脸上浮现羞愧之色:“二殿下就莫要取笑在下了,这首词无论遣词还是立意都是绝佳,在下那首七言诗处处匠气,实在是愧不能及,何来未曾逊色一说。”
二皇子挑挑眉头:“那首水调歌头真有文才所说这般绝妙?”
“妙不可言!”年轻士子丝毫没有犹豫,“只上半阙便可流传千古了,更何况还有立意更高的下半阙。”
二皇子眼中掠过一丝讶然:“我可是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却是不太懂这些诗词歌赋,不过文才本就是今年科举呼声最高的状元人选之一,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是对写了此词的皇妹有些刮目相看。”
年轻士子叹息一句:“科举之后定要去拜访长公主殿下,只此一词,在下便感觉此生难以追赶了,真不知明珠殿下是何等的才华横溢。”
二皇子静静听着耳边的丝竹唱词声,悠悠然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以前那个普通皇妹,居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那天出现在国子监的中年文士拿着流出的诗稿细细看着,突然开口:“还不止。”
年轻士子还不知此人身份,只知道二皇子对其极为尊重,眼下见其突然开口,下意识看向了一边的二皇子。
二皇子果然结过了话:“怎么?”
“字体,”中年文士饮了口酒,“这字体从未出现过。”
年轻士子回想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非楷非隶,在下只顾看了诗词,却是没注意到原稿字体。”
他看向中年文士:“阁下为何如此确定?此字体也有些楷书痕迹,会不会是不知名的书家所创?”
中年文士却没有看他一眼,语气淡淡:“我说从未出现过,那就从未出现过。”
年轻士子被顶的一窒,二皇子笑着打岔:“这位...这位先生可是博览群书,既然连这位先生都说从未见过此等字体,必是我皇妹独创无疑了。”
中年文士放下诗稿,闭上眼睛似在回味:“颇有切金断玉之感,必是脱于楷书,处处可见楷书痕迹,笔迹瘦劲,可称至瘦而不失其肉,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如此明显,可以称作已然大成的字体了。”
二皇子极少看见中年文士有这种疑惑语气,他问道:“会不会是乱写一通?只是字体而已,先生为何如此在意?”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字如其人,尤其是独创字体,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所书之人脾气秉性,身为女子,笔迹如此纤细也属正常,可落笔间为何如此锋芒毕露?”
他下了结论:“我看李明珠气象,应该不会创出这等字体,若不是其他人所做,那必然是我和你都看错了李明珠。”
如此直呼长公主姓名,可以说是极其的不尊重了,年轻士子下意识看了一眼二皇子,发现二皇子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有些疑惑,这个中年文士到底是什么人?
二皇子没有解释,只是起身:“文才你先回去,莫忘了与我的约定,科举一事选进士科,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一头雾水的年轻士子只好拱手出了包厢,二皇子凑到中年文士身边:“先生在怀疑什么?”
中年文士若有所思:“李明珠...太奇怪了,开智不久,诗书双绝,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物。”
二皇子的眼角抽搐了下:“先生怀疑...皇妹的身份?”
中年文士又饮起了酒,满眼都是被勾起的兴趣:“很难说,万一...”
“她不是你的皇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