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老黄这些天有些犯愁。
自从中秋夜去看了西游记,自家的娃算是彻底魔怔了,天天拿着根棒子说要斩妖除魔不说,还成天不着屋,一到晚上才回来吃完饭,而且吃完了就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能不懂自己儿子的心思?可那勾栏一人十文钱,谁也架不住天天去看啊。
于是老黄只能哄哄儿子,说过两天再去看,以往乖巧的紧的娃也闹起了脾气,把个老黄气的白天上工都没什么精神。
有一说一,勾栏十文钱的票价是不贵,老黄拉一天车也有个八九十文的收成,儿子要真想看,十文钱也不是给不起,可天知道西游记要演多久?
贫苦人家花钱从来都是能省就省,不必要的开支得琢磨上半天才掏钱,如今只是为了看个戏,就得每天花十文?可拉倒吧。
可是儿子最近有些孤单,玩得好的小伙伴们讨论起西游记来他也插不上话,成天孤零零的拿着根棒子撵狗斗鹅,老黄看着也心疼。
他紧了紧肩膀上的绳子,抹了把汗,算了,今儿收成不错,晚上就带着儿子去一回!
......
今儿下工早了些,回了家的老黄把赚的钱给了妻子,想了想,又扒拉出十文钱,给妻子说了一声,听说是要去勾栏,落了些埋怨,可是妻子倒也没有阻拦。
匆匆忙忙刨了些饭,老黄一抹嘴就出门找儿子,眼看天离黑还早,自己儿子还不知道在哪条巷弄里玩,得早些找到儿子好去勾栏排队。
沿着巷弄找了好久,才找到和小伙伴们玩着的儿子,可老黄皱眉一看,自己儿子扮的居然是个小妖怪,给孩子王追的满地跑。
老黄是个老实人,看见自家孩子受委屈虽然有些心闷,但也不至于对着一群孩子发脾气,他上前牵了自家孩子就往勾栏方向走,玩的正高兴的小黄还以为要挨揍,嘴一瘪就要哭。
“哭什么?带你去勾栏看戏!下次别扮妖精了,打着不疼?”
“他们说了,我要扮妖精才能跟他们一起玩哩。”
老黄心更闷了,自己窝囊也就算了,自己儿子也一样窝囊。
可平凡朴素的父爱就是这样的,老黄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勾栏前的人不知怎的比起往日还要多,老黄领着儿子凑到排着的队伍里,一路往前挪着,偶尔和相熟的人笑谈上两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眼见儿子看着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还有糖人摊子咽了些口水,老黄这才想起儿子还没吃饭,可摸摸兜里的十文钱,还是没吭声。
排了许久才到勾栏门口,老黄下意识就要掏出十文钱买票,却看到守门买票的勾栏中人摆了摆手,他有些慌了。
“娃儿不是只要大人带着,就可以不用买票吗?还是涨价了?”
那个看门的小厮解释道:“今日勾栏开始演新戏,老规矩,白演三天。”
老黄松了口气,还没说话,自家儿子就急了:“那西游记呢?就不演了?”
小厮笑道:“演的演的,新戏演三天就排到白天演了,以后的晚上还是演西游记。”
老黄收回了十文钱,儿子的失望几乎是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儿子进了勾栏。
白演的戏干嘛不看?虽然不是西游记,但好歹省了十文钱,只是可惜了,自家妻子没来,要不然一进一出就省了二十文!
勾栏里人生鼎沸,人已经坐的七七八八了,老黄赶紧拉着儿子占了个位置,就等着戏开演。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位置坐满,一身锣响,有过看戏经验的人都知道要开演了,于是勾栏中的讨论声渐渐停止下来。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先走出来的不是刘老,而是些文官将军打扮的人,百姓们纷纷来了兴趣,今儿是要直接演戏?看这架势,还要演朝堂戏?
果然,文官武将们寥寥的几句对话就交代了故事的背景,战争又起,国家动荡,不少人都心生疑惑,怎的越说越像如今的大唐?
不过也有不少闲汉开始喝倒彩,西游记多好看?以前这打仗朝堂都快演烂了,勾栏怎么越做越回去,放着好好的西游记不演,插播这么个俗套故事?
台上的演员们有些慌了,任谁排戏排了好多天,一上台就满堂倒彩,那肯定是接受不了的,甚至还有个文官词都说的结结巴巴。
台后的顾怀摇了摇头,勾栏里的人怎么这么没专业素质?演了这么些年戏了,看来真是给西游记惯的,遇见些情况就不知所措。
他朝班主示意了一下,班主会意,让乐班加快了奏乐的节奏。
台上的演员们也明白了班主的意思,背景快速的铺垫完后,故事开始了转场。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伴随着轻柔的曲子,旁白声响起,台上的背景已经换成了百姓们熟悉的民居,一位女子正在这个年代女性普遍的织布工作,这个女子很是英气,眉毛英挺,身姿高挑,只是眉眼间不知怎的有了些哀愁。
台下的百姓都有些错愕,开篇不是战争故事?这个时候不演个大将军,台上出来个女子做什么。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旁白很快解释了为什么出来的会是个女子,台下的人纷纷会意,看来接下来就是女子父亲出征的故事了。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英气女子思考之后,毅然决然的去和父母商议,换上了男装,勇敢的面对着上门的征兵官吏,台下的百姓们都惊住了,居然还能这样?
这故事有意思,女扮男装,代父从军,这世上竟然有此等女子?
台下一些女性观众忍不住叫了好,故事很快的又继续发展,这个名叫花木兰的女子买齐了从军之物,和父母告别,融汇进军队里,踏上了前往西北战场的道路。
背景已经换成了城门,花木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家乡,仿佛在与父母道别,再转过头时,已是完全认不出女子模样的男儿英气,只见她看向台下观众,慷慨激昂:
“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