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的微微打开让外面士子们的哭声滞了滞,二皇子穿着一袭黑色大唐军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宫门在身后关上,二皇子向着宫门外的群众举起双手:“我乃二皇子,诸位的请求,太后祖母已经知晓了!如今含元殿正在议政,必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听到身份极高的二殿下出面了,士子们的议论声顿起,跪在前排,俨然是这场集会组织者之一的一位士子大声询问道:“二殿下!敢问卢何可有胁迫官员向太后施压,不得彻查今科科举取士不公一事?”
二皇子佯装不悦:“卢中书乃是我大唐中书令,百官之首宰相之一,岂可直呼其名?你是何人?”
“在下易州士子弘良才!”士子拱了拱手,“卢何枉为宰相!任人唯亲,取士不公,只为了一己私利,却要弃天下寒门士子于不顾!此等行径,如何读的圣贤书?如何对得起寒窗苦读?真乃国贼也!”
这句话获得了所有听到的士子们的纷纷赞同,随着不断有人往后面传达着这些对话,“国贼”的喊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宫门广场。
一声声“国贼”震动云霄,连后面的百姓们都被这声势惊到了。
二皇子并没有阻止士子们的发泄,他静静站在宫门前,等到这喊声渐渐小了下来,才继续开口:“科举,大唐国策也,科举舞弊,确实骇人听闻,可为什么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要怀疑当朝宰相?太后虽临朝,但要处置堂堂宰相,也是要证据的。”
那位弘良才又挥舞着拳头:“公道自在人心,我等今日前来,必要为国讨贼,还科举于清明,为天下士子请命!”
二皇子悚然动容:“尔等竟有此等决心?”
弘良才站起身,先对二皇子又行了一礼,然后转向了那些跪着的士子:
“南北士子,取士相差极大,此其一也!”
“寒门权贵,取士相差极大,此其二也!”
“亲疏远近,取士相差极大,此其三也!”
“证据确凿,卢何取士,但凭心意,我大唐科举之清誉,我大唐寒门士子之前途,如今被卢何一手断去,此非私恨,实乃国仇!诸位,我等今日必死谏于此,请求太后除此国贼!”
群情激奋,所有士子们的怒火都被调动起来了,命运的天差地别,前途的晦暗难明,一点点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又一个士子举起了拳头:“除国贼,清科举!”
“除国贼,清科举!”
那个名叫弘良才的士子又跪了下去,朝着二皇子一拱手:“还请二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二皇子的脸色越发肃穆了,他缓缓扫视着在场的士子们,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和已经被愤怒充斥的眼神,二皇子将军服下摆一撩,做出了一个让全场士子惊呆的动作。
只见二皇子转向宫门跪在了冰冷的水洼中,面目冷峻,声音坚硬如铁:“科举为国选材,我乃大唐皇子,眼见士子们遭此不公待遇,愿与士子们一同求个公道,请诛国贼!今日若事不成,愿与士子们共赴死!”
一个个士子感动的热泪盈眶:“二殿下...”
“不要再说了!”二皇子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想要上来搀扶的禁卫,还有身后士子们的言语,“大唐之昌盛,日后就系在诸位的身上了!今日我必与诸位站在一起!”
他看向门楼上的校尉:“将宫门情形,报于含元殿!让太后看看士子们的决议,让百官们看看,未来大唐的脊梁们!”
校尉犹豫了一下,还是领命转身去了,士子们一个个都有些哽咽,只觉得二殿下以天家子弟的身份,和自己站在一起,真乃士子们的知己。
二殿下与士子共进退的消息飞快的传递出去,宫门的喧嚣声更大了。
而跪在最前方的二皇子,则悄悄的与弘良才交换了一下眼神。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的人。
感受着膝盖下方的冰凉,听着身后士子们的感恩涕零和对卢何的声讨,二皇子抬头看着偌大的宫城,享受着这一刻。
祖母,你收天下女子之心,我收士子之心,那就来看看,究竟哪个更好用些。
别忘了,这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
含元殿内,参加早朝的官员们已经吵了很久了。
带头向卢何开炮的是宗明哲宗尚书令,带头维护卢何的是侍中温言,百官们分列两派,但肉眼可见,主战惩罚卢何以安抚士子的官员人数要比另一派多上好几倍。
这件事情虽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如今形势,给士子们一个交代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唐朝的科举,门阀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消除,前些年一科取士才十几人,寒门士子估计也就几个,而且往年的状元更是无一来自民间,为什么那时候没有闹起来?
所以硬要说卢何主考,取士不公,是有些偏颇的,这次科举好歹还有北方士子,还有寒门士子,状元胥元白也算是才名在外,所以官员们心里都清楚,卢何实在是背了黑锅。
可那时是个什么光景,大唐内部稳定,没有外敌,世家大族控制地方,朝廷一言九鼎,哪个敢闹?如今又是什么光景?先是吐蕃犯境,人心惶惶,之后南方旱灾,关键是唐皇都在后宫半死不活了,只能让太后主持大局,如今的朝堂,就像那劳什子天雷,只要一点就容易爆炸。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太后自己亲手搞出来了民意游行这个东西,上次你赚的盆满钵满,也就别怪士子们现在用上这一招。
所以心里门清的官员们都知道,在这一天的发酵下来,这次的事情肯定不是太后钓鱼了,只能是真的舆情汹涌。
所以除了一向秉持公正的温言还有少数亲近卢何的官员,其他官员都是一边倒的要求太后给学子们一个交代,官员们一个比一个把这事说的严重,坐在珠帘后的太后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了。
只是科举,真的会社稷倾覆江山沦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