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举不妥,大唐开国一百二十余年,数任唐帝,从未对科举有过改制举动,此事不妥!”
“臣深以为然,长公主殿下的提议有些矫枉过正了!”
“才有科举舞弊案,如今最需要的当是安抚天下士子之心,若是如此改制,志不在进士一科的士子如何自处?”
“还有着殿试一说,实在荒谬!士子当以答卷成绩排名,天子一言决之,怕是多数士子要生不平之心!而且士子入翰林院进修乃是多年来的规矩,长公主殿下言一甲者立即外放为官,此事未曾有之!”
不出所料,朝会上,李子卿的折子一被念出来,立刻遭到了几乎所有官员的齐声反对。
虽然李子卿的折子写的极有条理,也是针对当前大唐做了改动,但对于喜欢守旧的官员们来说,无疑是很难接受的。
科举的选拔流程,选拔范围,考试科目几乎全部改了一遍,尤其是处处针对那些出身权贵世家的士子,对于已经享受了科举红利,并且希望自己的下一代也继续享受的官员们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没有推荐名额,官员们官场交际的手段就会大打折扣,和未来的官员们打好关系的途径也没了,至于殿试...那更是断了官员们当座师的念想。
考生们就算是背后有人,最终还是要由考官来打成绩,今儿本官帮你当了龙门,咱们就算是有了关系,你见着我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今后大家有事互相照应,跟皇帝那只是打工,跟我这儿咱们是有师生名分的,别不识抬举。
所以谁不想成为未来有可能成为名臣的士子的座师?若是天子亲自排定,御封名次,还要他们当考官做什么?
别看卢何这次摔的这么狠,那是他倒霉,谁还没个以后当考官的梦了?
可李子卿的这个折子一出来,就算是给了大唐一直还没没落的门阀世家们当头一棒,算是刨了他们的根。
这下子可好,官员和世家们一起得罪了,所以这次反对的声音比之前东厂还有婚育国策还要激烈。
坐在珠帘后的李子卿面无表情,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身为大唐的精英,下面这帮官员们难道不知道科举这样改制对于大唐来说是有好处的?难道不知道削弱世家门阀对于中央集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得?难道不知道这样做起码可以让天下寒门士子们真正有一条出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捡豪门子弟的剩饭?
他们都知道,甚至还能给李子卿的建议查漏补缺,让它更适合眼下的大唐,可...他们不愿意。
屠龙少年终为恶龙,也许反对声最响的一批官员当初也是寒门子弟,也是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也有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梦想,可现在的他们已经是享受阶级红利的一员了,凭什么...要把这种权力拱手让出去?
虽然太后让人把这封折子当面念出来,打得是什么主意他们很清楚,可现在卢何不在了,太后...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像上次婚育国策一样服软?
这就是大部分官员的想法。
可李子卿一点都不着急,可以这么说,从回到长安开始,她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有些是对大唐有利的,有些则是单纯的为了和太后做交易,但只有这件关于科举的事情,她是完全不存一点私心的去做。
好歹也在长安生活了这么久,也在这个世界结识了一些人,更是一脚踏进了长安的政治漩涡,既然已经回不去那个世界,就该为大唐做点什么。
科举改制,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唐的政治面貌或许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改善,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寒门士子出仕,以前那个打一仗就有过半官员想着议和的局面...一定能得到改善。
起码在这个时代,让寒门士子和权贵士子在同一起跑线的科举,一定是最合适也最有效的。
所以李子卿为什么要急?就算是你们今天不同意,以后难道就没办法让你们同意了?别以为老娘还像以前一样跟你们商量着来,等老娘真正能说一不二的那一天,一个个都给老娘抹干净脖子。
看见官员们一个个的开始朝着这片珠帘阴阳怪气,李子卿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些人...真是当了官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了。
她有些兴致缺缺,想着还是回长公主府搞发明写稿子等消息好玩一些,自己只是想做点事情,没想到被太后拉来上朝,听着这帮蠹虫聒噪,真的很烦。
她的时间还很多,她不急着今天就把这事敲定,这些事情的最终受益者又不是她,她犯不着出去和官员们打嘴仗。
真要说起来...她李子卿和下面那帮官员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为自己,不过李子卿为自己做事总算还有些底线,在没有威胁的时候也想为大唐做些事情,而下面那些官员,就是真真正正的只为自己利益打算了。
李子卿有些好奇的看向对面的,更高处的那片珠帘:太后,你打算怎么做?提建议的虽然是我,但受益的可是你呢,别指望什么时候都是我帮你打工。
可谁知道首先开口的居然不是太后,而是...温言。
代替卢何站在百官之首的温言眼圈有些黑,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他转身面向百官,语气虽然淡,但充满了不可置疑:“此事,可行!”
终究是宰相,终究是卢何走了之后最有可能成为中书令的人,百官的反对都被这淡淡的声音压了下去,连一直事不关己的宗明哲都微微凝重了些。
温言身着紫色官服,腰缠玉带,平静而坚定的眼神缓缓扫过百官:“科举改制,刻不容缓,天下士子不应分权贵寒门,本官身为门下省侍中,将亲自上书附议长公主明珠殿下的提议,此事功在千秋,若是改制需要五年,那就五年,若是要十年,十年也等得!”
不同于往日的人畜无害,温言的目光从平静变成了冷酷,这个年轻宰相终于是第一次在朝堂上显示出了他的锋芒:
“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