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和大部队脱节的五百骑,大脸校尉满是烟熏火燎的脸上有些狼狈,正犹豫要不要让五百骑分开突围。
没办法,数千吐蕃骑兵死死咬在后面,要不是大唐骑兵一人双马,早给吐蕃骑兵围严实了。
可眼下这么继续跑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着前面也出现些熙熙攘攘的吐蕃骑兵,大脸校尉知道肯定是被那些蛮子抄了近路给堵了,再不突围,怕是这五百骑要全部陷在这里。
一个亲卫靠了过来,满头大汗:“校尉,咱要不要反冲一阵?蛮子好像也掉队了不少,又分了些出去,怕是只有一千多了。”
大脸校尉吐了口浊气:“你以为老子不想冲?追了他娘的半宿了...可是现在回头一冲,前面的路马上就被堵了信不信?”
“不能吧,”亲卫挠了挠头,“蛮子们不是追将军他们去了吗?”
“你是校尉还是老子是校尉?”大脸校尉骂了一声,“有没有斥候过来?再跑下去越跑越远,断后是成功了,可别他娘的找不到大部队了。”
“没,斥候也散了,”亲卫赶紧摇了摇头,“早上就没见人影了,蛮子咬的太狠,斥候怕是靠不过来。”
大脸校尉沉默下去,一时只有耳边的马蹄声相映如雷。
真要说起来,还是唐军有些大意了,自从进了吐蕃,打的都是顺风仗,吐蕃部落根本没想到自家部落外面会出现只大唐骑军,然后天雷一扔,骑兵一冲,斥候扫荡外围,一个部落就被打下来,一夜掠夺休息,第二天继续启程。
大唐骑兵一个个捞的盆满钵满,战斗减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建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就拔掉了七个大小部落,一路进了吐蕃腹地。
可就好像是吐蕃人信奉的神明看不下去了一样,先是情报有误,那个吐蕃牧民供出来的小部落变成了契达部,然后是天降神兵,数千人的吐蕃精锐骑兵把大唐骑军围了个严实,要不是天雷,这只骑军别说突围了,估计全得陷在那部落里。
可现在的情形还是很严峻,断后的自己被吐蕃咬住了,唯一能同时命令三支部队的李将军晕了过去,再往前走上几百里会撞上好几个吐蕃部落,眼下...仿若死局。
果然,抛去了天雷,数量相当的大唐骑兵和吐蕃骑兵还是没办法正面一战,尤其现在兵力对比大唐还处在劣势,大脸校尉心中一阵憋屈,只想回头和吐蕃骑兵大战一场,哪怕死在草原也好过这样被撵着跑。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他从马上直起身子:“传令下去,分兵!直行十里,让老陈带两百骑从左边走,身后吐蕃骑兵一定会分兵,告诉他,往西南方向跑!”
亲卫的脸抽动了一下,狠狠挥了一下马鞭:“遵命!”
往西南跑,就肯定会离大部队越来越远,大脸校尉口中的老陈是副尉,这两百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若是分兵,本身兵力就不占优势的大唐骑兵虽然不容易被吐蕃骑兵堵死,但速度一旦慢下来,就再没有甩掉吐蕃骑兵的可能性了。
这条军令,跟让他们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十里的距离转瞬即过,大唐骑兵开始了分兵,两百名骑兵迅速转向,大脸校尉不忍去看,只是闷头催动马匹奔驰。
他们默默接受了这条军令。
......
“大兄,唐人分兵了,怎么办?”
看着远处的只剩个影子的大唐骑兵一分为二,年轻些的契达部贵族看向了身边的兄长。
“桤木,不要什么事都想着问,草原上的雄鹰不会去问同伴该怎么捕猎。”
“是,大兄!”
年纪大些,极为壮实的青年看向了身边的将领:“卓异百户,带五百个人,追上去。”
吐蕃将领点头应下,只是打了个呼哨,便领着自己麾下的五百骑兵追向了那些往西南去的唐人。
跟着大兄出来长见识的桤木心痒难耐,既想问问大兄准备怎么戏耍这些唐人,又怕遭到大兄训斥,只能在马背上闷闷不乐,青年将领倒是察觉到了桤木的异样,笑了笑:“明年的时候,就该你去逻些值勤了,有些事大兄也该跟你说说。”
桤木一直向往成为大兄这样的男人,听到大兄愿意给自己说说王城逻些,他大喜过望:“谢谢大兄!”
青年将领挥舞了一下马鞭,督促身下的骏马不要偷懒,一边陷入了沉思:“逻些是咱们的王城,在那里大兄也只是个小小的千户,虽说咱们契达部是三大部落之一,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契达部,已经得不到逻些里那些贵族们的尊重了。”
看见自己的兄弟想说些什么,青年将领抬了抬手阻止了他:“桤木,你在部落里呆得太久了!真正的草原勇士,是要走出去的!不经历风雨的雄鹰怎么能够飞翔?在部落里和那些女子谈情说爱没办法让你成为一个男人!”
他的语气很是严厉:“要学会接受现实!这虽然是唐人的说法,但说的很好!契达部现在不如以前,就是事实!若是不能接受,就别想着去逻些,免得惹些麻烦!”
桤木的脑袋深深的垂了下去,虽然一直有些闲言碎语,说契达部一天不如一天,可这话从大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难受呢。
大兄可是整个契达部的骄傲,所有男孩膜拜的对象,女孩向往的情人,怎么出去了一趟,就没了心气呢。
他闷闷应声:“知道了,大兄。”
青年将领叹息了一声,音调随着骏马的奔驰仿佛也变得忽高忽低:“到了逻些,见人矮三分,不要惹麻烦,若是能和那些贵族子弟有些关系当然最好不过,但千万不要和他们结仇!”
“大兄,你以前不是说...要让契达部重新成为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吗?”桤木抬起头,终于勇敢的问了出来,“为什么去了逻些一年,就变了个人呢?”
青年将领脸上泛起怒意,片刻之后又变成了苦涩,最后化为了平静。
他淡淡开口:“可能是因为走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