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咬咬牙,看着周围的吐蕃蛮子渐渐缓过了劲,知道不是和李易争执的时候,他正准备强行打晕李易将他带走,就看见周围的吐蕃士兵全部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他有些茫然,却没耽误手上的动作,轰然而起的马蹄声中,这个汉子将李易托上马背,自己也上马眺望向那些蛮子看的方向。
只见那些已经冲锋到一半的吐蕃骑兵身后,潮水一般的大唐骑兵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两色的骑兵对着身前完全不设防的吐蕃骑兵发起了冲锋,招展的大旗上,一个“唐”字迎风飘摇。
军阵中还在顽强厮杀的大唐骑兵都欢呼起来,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的精气神再次续上,脱力的手臂也再次挥舞起来。
而吐蕃的骑兵们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呆头鹅,这种千军万马一同奔驰的景象,在草原上经常能看到,但当千军万马都披着铠甲,打着唐军旗子的时候,这些吐蕃蛮子仿佛一瞬间掉进了冰窟。
这里还是草原吗?这里还是我们的家乡吗?为什么这里有大唐骑军进行冲锋?
在战场上犹如杀神的朱重八此刻眼含热泪,没有回头,摇了摇身后的李易:“将军,大唐骑军来了,大唐骑军来了啊!”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李易已经再次晕了过去。
......
片刻之前,大唐的兰州骑兵出现了一些争执。
不同于只打过顺风站的岷山骑兵,对于吐蕃人的战力,兰州骑兵都有着深刻的认知。
所以在李易提出这个行动计划之前,所有的兰州骑兵都觉得李易是在找死。
哪怕有天雷,四五百亲卫向着数倍的敌人发起冲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真当吐蕃蛮子的弓射不远,刀磨不利吗?
可李易的权威已经在一个又一个部落的灭族中建立了起来,他说要执行这样的作战计划,整个骑军中...还真没人能够反对。
反对了李易,他们来这里的意义变成了什么?李易是唯一一个能指挥动三支军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希望完成这个奔袭计划的将领。
所以所有人都沉默的接受了这种安排,两地骑兵开始沿着斥候探查出的路线行军,悄悄的饶了个大圈子到两翼骑兵的远处。
这个距离必须足够远,因为他们知道吐蕃军队的位置,而吐蕃军队不知道他们的,一旦被军阵被吐蕃斥候发现,那么这个战术就变得毫无价值。
简单来说,李易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饵,吸引了所有吐蕃军队的注意力,虽然骑兵冲锋的过程会给地方统帅一些思考的时间,但兵力对比极大的情况下...没有人能拒绝吞掉这支骑兵。
甚至他们还不想放走一个。
所以当吐蕃军队开始合围,已经先行出发,到达预备地点的两地骑军就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可以狠狠的捅穿吐蕃骑兵的阵型。
到时候别说斥候发现了他们会怎么样,军队的整备,骑军的阵型,都需要准备时间,等到他们开始冲锋,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除非他们愿意被自己身后的战马狠狠撞翻。
所以李易让他们等,等到吐蕃骑兵开始启动以后再冲锋。
不得不说,李易的这个战术,是真的不要命,所有人都觉得这几百亲卫是抱着必死的心思去的,他们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被数倍的敌人围住是个什么感觉。
解景山理所当然的对李易产生了些敬佩和不耻,敬佩来自于李易的身先士卒,不耻来自于...这样的冒险简直是一个统帅的耻辱!
哪个指挥官会把自己押上必死的赌桌?
但军令就是军令,作为兰州骑兵的统帅,他带兵来到了那个地方,开始静静等待。
兰州骑军已经完成了骑阵的集结,在前方七里外,就是吐蕃人的后背,而吐蕃人的斥候,顶多走了五六里。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天雷的响声。
这种等待无疑是极为煎熬的,因为大唐从开国以来,就没有统帅以身做饵的仗。
哪个将领不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大头兵重?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就是这个道理,以往在兰州那地界,将领们有的连城都不出,站墙头就让他们去送死。
谁能想到进了草原还见识到了这一幕。
沉默席卷了整个军阵,解景山看着身边从兰州和自己一同来到岷山,又进了草原的一个校尉,有些恍惚:“这些天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在草原上,现在还主动朝着吐蕃骑兵冲锋。”
校尉轻笑一声:“我也总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在兰州那会儿,好多儿郎听见吐蕃蛮子的名头就打哆嗦,现在你看看,他们都不怕了。”
解景山回头扫了扫,看到的只是那一张张压抑着杀意的脸庞,他笑了笑:“是不怕了,还有些蠢蠢欲动,大概是将军在前方冲锋,大头兵窝在后面的原因?”
校尉也笑了,可笑容却有些苦:“李将军...一开始我们确实看错他了,这么多天下来,他带着咱们走了这么远,才觉得之前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想法,有些成功的可能性了。”
解景山的笑容缓缓收敛:“是这个道理,之前的时候,哪儿能想到能捅一把吐蕃的老窝呢?兰州那些年已经够受气了,都来了草原上,老子为什么要受气?”
“老解,受什么气了?”
“将军在前边打仗,老子在后面看的气,”解景山嘴角挂着嘲讽,“我们兰州骑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打不过吐蕃蛮子我认,可哪儿有将军去死的道理?”
校尉脸色一变:“老解,你不会是想...”
解景山缓缓摇头:“没错,老子等不下去了,李将军不能死,他一死,老子可没信心带你们到纳木湖去。”
想明白了解景山意思的校尉居然放松了下来,他这才感觉原来之前自己一直提着心:“是这个道理,你解景山被吐蕃蛮子撵着跑了这么些年,哪儿来的本事领兵去纳木湖。”
“放你娘的屁,打完纳木湖,再来说这话,”解景山瞥了校尉一眼:“事后要行军法老子也认了,但老子不能看着李将军去死。”
他缓缓举起马鞭:“兰州骑兵听令!”
“在!”
马鞭狠狠落下:“冲锋!”